「變態、變態!」死神口中唸唸有詞,趕緊離去。
房裡,奇拉維一邊惡狠狠地瞪著古旦達,一邊想拉傑起身。「哥哥,站起來,別跪啊!」
奇拉維根本不知道傑方才看見了什麼。
傑掙脫了奇拉維的手。「現在別碰我,請你暫時離我遠些。」
奇拉維一臉受傷的表情,哭喪著臉。「哥哥你幹嘛啦?」
古旦達笑著:「他成了吸血鬼重回城堡時,你在他身旁,但他的雙眼被神所遮蔽,雙耳被神所搗住,根本看不見你的靈魂,聽不見你的聲音。記起了那些,你現在痛苦嗎?」
傑痛苦的淚水盈滿了眼眶。「我是愛著他的。那些日子我夜夜守著他,沒有離開過。」
傑記起來了,完全記起來了。那一年城堡的殺戮之後,直至許久許久,弟弟才露出笑容。
當天使前來引領那時被叫做亞歷的自己,傑才決定離去重新為人。天使說:我將看顧著你們,所以放心去吧!你們將再度相遇,在下一個美好的世界裡。
為了能與最愛的人相遇,再次承諾永遠不變的誓言,名叫亞歷的自己接受了天使的引導,來到這個世上。
「但如今他離開了,我想你再也找不到他了。」古旦達笑著。有著天空般蔚藍頭髮與紫色眼珠的惡魔,輕輕地笑著。「我所要的報酬,如此而已。」
古旦達的玻璃瓶中,如今收集了許許多多美麗的靈魂,已經不再需要額外添加裝飾。這是惡魔如此輕易放棄的原因。
 
隔了幾日,黃昏下班時間,公路上發生了十分嚴重的連環車禍。某個駕駛在開車時睡著了,車子撞上了前面車輛,二三十台小客車、房車、重型機車、遊覽車撞成一團,死的死傷的傷,當地電視台直升機衛星連線加上現場轉播,來的記者幾乎比救護車還多。
死神吹著哨子,嗶嗶嗶地指揮著:「男的走這邊,女的走這邊,腳斷了沒辦法走的留在原地不要動,頭掉了看不見路的旁邊沒事的扶一下。嗶嗶嗶嗶!那個年輕人不要以為我看不見你,偷偷摸摸的幹什麼?還跑,你還跑!」
死神抽出背後的鐮刀,往想溜掉的靈魂扔去,把那魂釘死在公路的白色護欄旁。「等會兒收拾你!」
「其他的快一點!嗶嗶嗶!」死神繼續指揮現場。
一直忙到太陽西沉,混亂的情況才好了一些,記者群在死神身後來來去去,鎂光燈不停閃著,弄得死神有些頭昏眼花。
「好暈!」死神吁了口氣,甩了甩頭,動動脖子。
突然,有兩個身影走到死神背後,一陣聲音問道:「安卓在哪裡?」
死神脊髓發涼,轉過身去,發現竟是傑與奇拉維。死神張口結舌:「什麼?安卓?問我嗎?」
「知道就說,不知道嘴巴就給我閉起來。」奇拉維瞪了死神一眼,威脅著。
「我?我當然不知道安卓在哪?我哪那麼神通廣大!」死神乾笑著。
傑一把抓住死神的衣領,將死神提了起來,在半空中搖晃。「你可以不說,但我將會把你的頭擰掉。」
死神嚇得抖抖抖,抖掉了黑色斗篷上的帽子,露出水汪汪的大眼和清秀的容貌。
奇拉維在旁邊吹了吹口哨。「把他丟進監獄好了,瞧他細皮白肉長的又是一副美味可口的樣子,肯定被輪到爆。」
「輪……輪什麼?」死神大叫。
「輪姦啦!」在一旁玩指甲的奇拉維哼了聲。
「安卓在哪裡?」傑再問。
「我真的不知道。」被嚇傻的死神也忘了凡人根本看不到自己,更何況是染指。死神連忙搖頭,眼睛水濛濛的,我見猶憐貌。
「奇拉維,監獄往哪走?」傑問著。
「等等、等等!」死神發出淒慘的叫聲。「我不知道安卓在哪裡,但是有個辦法可以釣他出來!」死神危急中突然想到。
「什麼辦法?」傑問。
「媽的!」奇拉維咒罵了聲。奇拉維根本不想哥哥找到那傢伙。
「美少年!」死神放開喉嚨尖叫著:「用美少年釣他!」
傑皺了眉頭。「那也得是個生人,安卓才會沒戒心。」傑轉頭看了奇拉維。
「別看我,我的臉他絕對認得。」
「我有辦法,我有辦法。」死神發出像殺豬一樣的聲音。
旁邊記者跑過來跑過去,鎂光燈一直閃著,夜裡的天空被照得閃閃發亮,從天上看下來,就像星星落到了地上般,閃爍不停。
 
死神帶著傑與奇拉維走進市區當中的一間PUB,眼睛四處搜尋了之後,跑到最後頭一桌男女面前,嘰哩呱啦地問了一堆話。
「安卓?」電子舞曲放送嘈雜的PUB內,陷在沙發內銀色眼睛的女子搖了搖頭,問了她身旁的同伴,「喂,你們有誰看見過安卓嗎?」
「我好像兩三年前有見到他在布拉格。」
「我十幾年前在倫敦見過他。」
「我呢我呢,是在阿姆斯特丹,大概有二十年了。」
幾個臉上濃妝艷抹,背上黏著天使翅膀的美麗男女笑成了一團。
「拜託認真點!」死神肩膀垮了下來,看看不遠處正盯著自己的傑與奇拉維,趕緊又挺起了腰繼續問:「沒一個有確定一點的答案嗎?」
「奇怪了,我們幹嘛一定得回答你的問題,你這個冥界的傢伙跑到我們的地盤來,要不是看在古旦達大人已經把你訂下的份上,我們早把你給吃了!」
----去去去!死神打了個寒顫。「別在我面前提那惡魔的名字。」
「咦?一直站在門邊的帥哥跟小可愛是?」假扮成天使的惡魔們發現了傑與奇拉維,
「就是他們要找安卓:」死神說。
「嗨,帥哥!嗨,小可愛!」惡魔們打了個招呼。
傑點了個頭,奇拉維則對他們扮了個鬼臉。
「是吸血鬼耶。」聞到了奇拉維與傑身上的氣息,惡魔間噪動著。「咱們魔界的吸血鬼不是快絕種了,怎麼會有兩隻保育類動物在這裡?安卓咬的嗎?」
惡魔自顧自地講著話,完全不將死神看在眼裡。
「你們這些傢伙……」死神心想套不出話來了,心灰意冷地打算離去,這時卻被叫住。
「喂,等等!」
一顆冰塊打中了死神。「又幹嘛?」死神不滿地咆哮著。
「看在古旦達大人的份上,這次就免為其難幫幫你。」然後惡魔們紛紛拿起行動電話撥打。
「哈羅,你最近有沒有看見過安卓?什麼?沒有,好,再見。」像這樣的對話聲此起彼落著。
死神看呆了。「搞什麼,魔界這麼先進也用起人類的產品來了啊!」
「不然你以為我們平常怎麼約出來聊天喝酒跳舞唱歌?」惡魔們給了死神個少見多怪的神情。
「等等,哪裡?你再說一次!」惡魔合上摩托羅拉手機翻蓋,對死神說:「有人見到他前陣子在一個小鎮上出現過。」惡魔丟給了死神個地址。「自己去找吧!」
死神斗篷帽沿遮蓋不住的那半張臉上,安心的笑容露了出來。「太好了,這下終於有點眉目了。」死神接著往門口走,對傑說:「接下來,就差美少年了。遺忘森林裡有個巫師,他的魔力可以改變自然法則。」走著走著,死神突然停了下來望著傑。「那個巫師的魔力,能夠輕易變化所有生物模樣,不過試過的都說會很痛苦。你想試嗎?」
傑沒有多做考慮,就點下了頭。
「美少年也有著落了。」死神笑了笑,放下了心。
「什麼啊!」奇拉維皺眉。「你從剛開始打的主意,就是要我哥哥去做餌?」
「因為他是最瞭解安卓的人。」死神說著。「要釣安卓上勾也比較快。」
「我不贊成!」奇拉維噘著嘴。「那個巫師也不知道什麼來頭,如果把我哥哥變壞了怎麼辦。而且,會痛苦的事幹嘛你不去做,要我哥哥去做。小心我現在就把你丟進監獄裡頭,讓人輪到括約肌再也緊不起來。」
「奇拉維,你還是回去吧!接下來是我與安卓之間的事情,與你無關了。」傑如此說著。
「可是我會擔心你啊!」奇拉維嚷著。
「我只想把安卓找回來,其他的什麼也不想管。」傑如此回答。自從知道了自己與奇拉維前世糾葛之後,對現在這個弟弟,傑有些介懷。雖然如今的奇拉維只是單純的少年,但傑仍是無法輕易便忘記,自已所愛的人因奇拉維而斷氣。
當年的亞歷死後,親眼看著所愛的人的胸膛被利刀貫穿,喉嚨被劍所抹過,鮮紅的血泊是如何觸目驚心,愛人的淚是如何叫自己心碎。
「天就快亮了,你們不走,我可先走了。」死神瞧他們兄弟倆正拌著嘴,便將紙條丟給了傑,打算先開溜。
「等等!」傑在口袋裡掏出了些零錢,找了個公共電話,撥出幾個號碼。
「你幹嘛?」奇拉維有些疑惑。
「媽媽嗎?我是傑米!我現在有事情得去處理,但是奇拉維讓我分不開身,能麻煩您一下嗎?」傑直接打電話回到家中。「是的,是正事!嗯,十分要緊。好的,麻煩您了!」
奇拉維大吃一驚。「你***竟然打電話給那個肥婆娘。」
奇拉維轉身就想溜,但傑一把抓住了弟弟。傑對死神說:「天就快亮了,我們先回城堡去,等明天我母親搭早班飛機過來帶走奇拉維,我再與你去遺忘森林。」
「你怎麼這樣啦!我也要跟你去啦!」奇拉維掙扎著,聲音哽咽。
「不行。」傑的語氣雖然柔軟,但卻是十分堅定地拒絕了弟弟的要求。這生。自己也會用如此堅定的態度,卻守候那個前世被自己自己深深所傷的人。
「可是你母親只是個人類,人類壓制得住吸血鬼嗎?」死神抱持著懷疑的態度。
「這你放心,奇拉維是她生的,她自會有辦法治他。」傑說。
「母親永遠是偉大而厲害的。」死神讚歎了聲。
「去你媽的!」奇拉維咒罵著。
 
 
第八章
 
賽利西亞偏遠的窮鄉僻壤間有個小鎮,就坐落在邊境。離小鎮幾公里的山丘上,有座小小的石頭城堡,據說那是幾百年前賽利西亞仍然輝煌的時代裡,用來防禦鄰國的重要據點。
他站在城堡的上陽台上,看著月亮發著呆。
從傑身邊離開已經好幾個月了吧?心裡頭空蕩蕩的,有種突然而起的慾望,讓他好想回去見傑。
但古旦達早已讓傑明白的百年以前的事,他的醜陋與狂亂,只是為了一個愛字。百年後再回想起來,實在覺得自己好傻。也許狂亂是當時年少的他所以為可享有的權利,眾人所溺愛的結果,創造出了一 自私又醜陋的怪物。
他心中的忌妒與仇恨如今雖然化解了,但卻還是無法面對傑。那一年的亞歷愛著席拉,無理取鬧的他只是個任性而蠻橫的介入者。他的錯誤,讓在這孤獨存活的一百年裡,日夜為了當年無辜死的人而自責懺悔著。
月亮很大,高掛著。
陽台上的風有些強,穿透他坑坑洞洞的心,讓他感覺好冷。
他好想念太陽的溫度,想念在陽光曬得溫暖的午後,躺在草地上的感覺。
然後,亞歷會來,念他幾句,說什麼沒有身為王子的自覺,而後輕柔地抱他回房,陪伴著他睡去。
亞歷的笑容深深烙印在他的腦海裡,就算經過了這麼多年,一樣清晰。
月光下,遠處小鎮燈火朦朧,他紅著眼望著。感覺幾日未曾進食的肚子也有些餓了,便興起了出門的主意。於是他拭去眼淚穿起大衣走出城堡,往小鎮而去。
 
這個晚上空氣有點濕冷,像快下了雨一般,狹窄的小巷弄間霧氣瀰漫,看不見太遠的景象。他走入鎮上唯一一間酒吧,星期五的晚上,昏黃陰暗的酒吧放著流行舞曲, 年輕人瘋狂地又叫又跳著,木製的地板震動連連。
他靜靜地坐在角落,身影很淡,若他沒出聲,幾乎不會有人察覺得到他的存在。
他冰冷觀察著獵物,仔細挑選著。最近人類的血液品質出了很大問題,再也不如以前可口,血脂肪過高的喝起來油膩膩,一罐橄欖油都比它味道好;嗑藥過度的營養不良,就像喝再多也沒有飽足感的脫脂奶粉。
最後一個十四五歲的男孩往他坐的角落看來,他眼神一閃,就這麼決定。他伸出手指,朝那男孩勾了勾,他的眼睛有著能吸引天下萬物的魅力,從來沒有人可以抗拒。
男孩走了過來,坐在他身邊,昏暗的角落沒有人會注意,他分開鮮紅的唇露出獠牙,將男孩頸子旁邊的頭髮撥開,便要咬下去。
突然,眼前匡啷一聲,有個端著盤子的侍者不知被什麼絆倒,盤裡的琴酒連同杯子一起砸上他的身,潑得他渾身濕透。他呆了一呆,獠牙在接近男孩皮膚只剩零點一公分的距離時,靜住不動。
「啊!」侍者叫了一聲。「真是對不起。」
他一把燃得正盛的慾火就這麼給澆熄了。收起了牙,也不知那個侍者有沒有看見方纔那一幕,他心想不太妙,接著便要走人。
「我會賠洗衣費的。」侍者說著。
「不用。」他站起了身繞過桌子就要走,昏暗中見著那侍者的臉龐。他張大了嘴,瞪得發呆。
要死了,眼前站著的竟是個十五六歲的俊美少年,少年有著高挺的鼻樑與美麗的藍色眼睛,長長的睫毛緊張地一眨一眨,幾乎要將他的心緒全給勾走了。
酒吧昏黃的燈光下,少年的臉柔和發光著。未成熟的軀體有著青澀的味道,笑容中帶著緊張,白嫩嫩的皮膚和青稚靦腆的樣子讓他心癢難耐,他吸吸穌穌地吸了口口水,才打算說話,卻有人打斷了他。
「吉米,在那裡幹嘛,還不快點過來端飲料。」老闆說著。
名叫吉米的少年漾著青澀的笑容,對他說:「對不起,老闆叫我了。你能等我一下嗎?」
「沒問題。」他回答。然而在少年轉身離去後,他看著少年的背影,卻又改變了主意。他並不應該在這裡停留太久,吸血鬼還是得將自己隱藏妥當才好。於是回過頭不去隨便咬了一口座位上的男孩,填飽了肚子,他將濕透的大衣留在座位上便離去,對方才出現他眼前的珍品一點也不留戀。
提及珍品,他又想起了那年的小傑米。傑米一身吹彈可破的肌膚柔柔軟軟酥人骨頭,在傑米的軀體裡面可真令他瘋狂。
然而想起小傑米,就想起長大的傑,記起傑,便又回想起亞歷。
他的心被扎得千瘡百孔遍體鱗傷,現在什麼美少年引不起他的興趣。唉,心痛得不得了,連勃起都無力了。
叫做吉米的少年回過頭來,方纔的人已經不見了,軟沙發上剩下一件沾了酒的大衣,與一個不省人事的男孩。
拿起那件大衣,少年臉上的神情瞬間落寞了下來。
「安卓……」少年痛苦地閉起了雙眸。
「傑,找到他了?」死神突然出現。
「是,但他又走了。」少年回答。
「只好繼續釣了,反正知道他在這附近出沒,只要守著就沒問題。」死神說。
「從遺忘森林出來後,你不是說不想理了,現在又出現?」
「我只是來看一看,順便關心一下。」斗篷帽沿下,死神露出笑容,兩排雪白的牙齒閃著冷冷的光,而後身影消失。
少年臉上的神情落寞著,緩緩收拾起桌上喝剩的飲料杯子,偶爾望住愛人身影消失的軟沙發,露出一抹淒楚的笑。
「安卓……」少年喃念著。
 
回城堡的路上他經過了一家蛋糕店。玻璃櫥窗裡,冷藏櫃內擺著一塊一塊排列整齊的精緻蛋糕,他在櫥窗前駐足,蛋糕店師父見著了他,便熱烈地招呼,為他介紹一款又一款的產品。
他挑一條巧克力蛋糕,打包好後帶了回家。巧克力蛋糕是傑最愛的食物,傑曾經如此告訴他。
小鎮外的荒地十分空曠,只有野草和沙塵,他緩緩走著,無盡的生命裡時間永不流逝,每當遠離人群獨自一人,天地安靜得失去聲音時,孤寂的侵蝕就像月光映照大地,他就像地面的砂礫荒草無處可躲,無處可逃。
然而,一切卻都是他應得的懲罰。他活該失去亞歷,活該失去傑。當世界都寧靜時候,他永無止境的生命,是神給他的最大嘲諷。回到城堡之中,一邊點燃蠟燭,他一邊唱著不成調生日快樂歌。這習俗不知從何處而來,生日的時候要一群人圍著蛋糕唱歌慶祝。
那個發明生日蛋糕和生日歌的人是不是也像他今日這麼寂寞,所以想出了這些東西,好讓有人可以陪在身旁一走渡過。
他今年的生日已經過了好久,那時候留在他身邊的人是傑。下一個生日他還會不會遇見傑?他們同樣有著永生,傑再過不久會不會仍記著他,還是就將他遺忘,永遠不想憶起。
切起了傑最喜歡的巧克力蛋糕,他一口一口地吃著、月亮的光芒由窗台照進,止在蛋糕之前。照不進後頭他黑色的身影。
不知怎麼渡過的日子裡,他就這麼想著傑,想著亞歷。有時,自言自語地說著:「我好愛你……好愛你……」
彷彿如此,就能得到繼續存活下去的力量。
「我好愛你……」
他躺在冰冷的地上,看著止步不前的月光。城堡裡頭很寧靜,失去愛八的他,好孤寂。
突然,他想,就這麼躺到天亮吧!他如此打算著。
反正再活下去也沒任何意義,亞歷不會再回到他身邊,他該等待明日朝陽升起,讓陽光將他化為灰燼。當他沒有了思念人的心,沒有了一切痛苦,或許就能從無盡的折磨中解脫,不殘留一丁點愛情留 下的痕跡。
「亞歷……」他捲曲著身體,在夜裡落下了淚來。
 
陽光由陽台往內緩緩移動,慢慢地驅走黑暗,釋放溫度。
原本睡著的他聞到了一股烤焦的味道,睜開惺忪的睡眼,剛好看見鬆開垂躺於地上的長髮在自己眼前燒成了灰燼。
他無神的綠眸望著。三秒後,陽光爬上他皙白修長的手指。
「哇啊!」劇烈的疼痛令他大叫了聲,趕緊將手指縮回,指尖被太陽烤焦了,灰黑的粉末掉落在地上,有些像避爐內灰燼的顏色。
他立即爬起身來往城堡幽暗處躲去,讓冰冷的空氣保護自己,不至於真的被燒成吸血鬼干。
雖然說不死,然而,肉體毀滅那霎仍是會疼的,他比著自己的中指,有些困擾地看著幾乎消失半截的指甲,再望地面上掉落的粉末,沉思著。
「待會兒掃起來,再加水調勻糊上來,不知道能不能再還回原狀。」缺少了中指,這可是很不好的一件事啊。
他搖著頭,踏著陰暗的古堡階梯緩緩下去,進到完全隔絕陽光的地下室裡,打開他心愛的水晶棺材躺了進去。
「先好好睡一覺吧!」他閉上雙眼合上棺蓋,獨自一人喃喃自語著。
 
 
第九章
 
遇見名叫吉米的少年後第三個星期,他在那間曾經買過巧克力蛋糕的蛋糕店前看到了吉米的駐足。
他坐在屋頂之上,風吹來還是有點涼,他的眼睛注視著他那名少年,沒有離開。
他見吉米盯著櫥窗,幾分鐘之後才買了一個小小的切塊蛋糕。吉米付賬之後便坐在店門口前擺的椅子上吃了起來,老闆還端來一杯沖好的熱茶。
恰恰好的距離,剛剛好的風向,香味飄向了他,那是巧克力蛋糕與錫蘭紅茶的甜美味道。直到吉米用完了餐,這一段時間他的視線都沒離開。這個少年似乎有某種獨特的魅力,除去迷人的樣貌之外,那些剩餘的,不知名的,由少年的身上傳遞而來,正誘惑著他。
少年舉杯啜飲時側首的臉龐有種孤單的神情,少年的眼眸寧靜而深遂,就像他所愛的亞歷,所愛的傑般,有著不合年齡的沉穩早熟,令人想為這個如今寂寞著的人駐足。
他由屋頂上輕輕跳了下來,身影如同月下的貓,輕盈地沒有揚起地上一絲沙塵。少年應該也不會發現他的存在,就像從來沒有人知道他如何來去般。
他往小鎮之內走去,沒發現少年在他離開之後,也站了起來,尾隨於他的身後。
漫無目的地走著,在交錯的街道間,宛若遊魂,他低著頭,有時會與迎面而來的路人擦肩而過,但他的頭抬不起來望向遠方,因一舉起首,無窮無盡的明日便在他眼前拓展開來,令他茫然。
「啊!」
他又撞著了另一個人,那是個少年,少年跌坐在地上,看來是少年走得太匆忙了,才會跌得那麼慘。
「沒事吧!」他伸出他的手。
「是你啊,先生!」少年抬起了頭來,有些意外。
他也感覺意外,撞著的少年,竟是方纔的吉米。吉米搭著他的手,站了起來,他們兩人的肌膚溫度有著明顯的差異,吉米手掌心的溫熱傳了過來,融入他冰冷的肌膚裡層,他望著、盯著、看著。
人類舒服的體溫,讓他有些不想鬆手。
「怎麼?」吉米問著。
「不,沒事。」他還是放開了。「有沒有撞傷你?」他問著。
「沒有。」吉米微微笑著。
「那就好。」他將纏著繃帶的手縮回,放進衣服外套的口袋裡,舉起了步伐就打算離去。
「可是,」吉米在他後頭說著:「可是撞痛了!」
「咦?」他回頭。
吉米說著:「你待會有空吧?你的衣服我替你洗好了,就放在店裡,你可以來拿嗎?還是我送你家?」
「……」他在吉米的臉上看到的不是期待,不是每個人類受他誘惑所迷時的迷惘眼神。吉米的雙眸很清澈,笑容有些青澀,那是他最喜歡的類型,一個懷抱有堅定目標不容偏移的少年--吉米。
他動搖了。
「不用了,那件衣服就送給你吧!」但他卻聽見自己這麼說。
或許,至此,他已明白在沒有人能夠代替亞歷與傑,他再也不會為了在別人身上尋找所愛之人的身影,而放縱自己去親吻他人的唇。
「再見!」他由吉米身邊離開。
 
之後,他在鎮上漫無目的地繞來繞去,最後走進了鎮上那家人聲鼎沸的PUB之內,挑選角落坐了下來。
「這杯我請客!」有名侍者端著托盤前來。
他抬頭一看,發現竟然是吉米。他啞然失笑:「我們怎麼又見面了?真是巧。」
「不,不是巧合。」吉米說:「我一直在找你。」
他聽見吉米的話後,有些難以理解地抬起了頭來。
「吉米,快回來端酒。」老闆叫著。
「請你等等我。一定要等我。」吉米說完後,立刻回到吧台旁,打算將最後的工作做完,然後就離去。
吉米對老闆說:「我送完這些,就得走了。明天起不會來上班了。」
老闆嚇了一跳:「怎麼說走就走?」
「我應聘的時候就說過是短期打工。」吉米回答。
「那我會扣你薪水。」老闆有些氣,PUB如今忙不過來正需人手,吉米在工作上的事情剛上軌道,卻要離開。
「薪水全給你吧,我不要了。」吉米將調酒放到托盤上,走到點酒的客人桌前,彎下了腰,將酒一一端置好。
「吉米!」一個喝醉酒的客人將手 放在吉米臀部之上。
吉米打了個冷顫,說著:「麻煩將您的手拿開。」
「這怎麼賣?」客人來回摸著,根本不理會吉米的抗議。
「很抱歉,這是非賣品。」吉米沒有動怒。這個客人已經纏自己不放許久了,吉米覺得有些作嘔。
「非賣品啊,那就是贈品羅!有考慮送我一次嗎?」客人用力掐了吉米的嫩屁股一下。
吉米背脊發冷,伸手想將客人的手撥開,沒想到,卻聽見客人殺豬似的慘叫。
「就算是送我也不會送你!」
吉米聽見自己所愛的聲音在耳畔響起,然後啪啦啪啦地,伴隨著骨頭碎裂聲,那名吃豆腐的客人叫得淒慘無比。
「沒事吧?」他關心地問著吉米。
「沒事!」吉米笑著搖頭。
「我的天啊!」老闆聽見吵鬧的聲響跑過了來。「吉米,你這是怎麼搞的?」
「你的員工被人性騷擾了。」他說著。
「那他就應該忍。」老闆怒氣沖沖地說著:「你又是誰,來鬧場的嗎?我不歡迎鬧事的人,你給我滾蛋。」老闆接著又對吉米說:「還有你,到儲藏室去把你的東西收一收,現在就給我離開,明天別來上班了。」
「叫警察,快叫警察。」那名被傷了客人大喊著。
老闆安撫那名客人。
「我本來就打算辭職。」吉米說著。
「你打算辭職啊?」他有些驚訝。
「嗯。」吉米對著他說:「你再等我一下,我去拿你的外套。」
他看見吉米衝進角落的室內,拿出一個睡袋和一件大衣,然後再回到他的身旁。「可以走了。」吉米說著。
「你……就睡在儲藏室裡?」他問。
吉米點頭。
「我的天,那能住人嗎?」他覺得不可思議。
「是不行。」但陰濕冷涼,能住吸血鬼。吉米笑著。
接著他們被趕出了PUB,他走在前頭,吉米一直跟在他身旁。
「你有沒有落腳的地方?我送你回去。」他發好心,不想看到這麼一個稚嫩嫩的少年再被色狼騷擾。
「沒有。」吉米回答。
他看著吉米。「那……」
「你有地方能借我住嗎?」吉米開口。
而後發現自己走到了鎮口蛋糕店前,吉米跑到蛋糕店店口,指著櫥窗裡的巧克力蛋糕請老闆打包,並回頭問著他:「你要不要也吃一個?」
他用包著繃帶的手搔了搔頭髮,喃念著:「怎麼好像怪怪的」
「錫蘭茶呢?順便買些茶包吧!」吉米說。
「好……」
 
天,好像就要亮了。
他帶著吉米回到城堡之中,一路上吉米老是問著些奇奇怪怪的問題,像是問他住在哪裡,喜不喜歡旅行,通常都到哪散心之類的。
雖然他心情好,但也沒一一作答,吉米問到了最後便自行閉上了嘴,但臉上的神情卻越來越落寞。
他打開城堡的大門,心裡頭有些不忍,少年憂鬱的神情總是牽動他的心,於是他只好說:「這裡是我的住所,無論我走到哪裡,只有這個地方是我最後的落腳處。」
「你一直都住在這裡?」吉米又問了。
他覺得有些煩。「絕大部份都在。」
進了城堡之後,他帶吉米到一個空房之內。「你就住這裡吧。」城堡裡有些濕冷,白色的床單觸摸上去如同常濕中的金屬器具一樣,沒有溫暖的感覺。
他為吉米升起了壁爐裡的火,好讓這個房間能暖活一些,這個冬季的溫度寒冷得叫人發抖,而他發覺吉米只穿了一件單薄的白襯衫。
吉米的第一顆扣子沒有扣上,襯衫底下的美麗鎖骨裸露著。他不小心望著了,潛藏在身體裡的嗜血慾望突然萌生,竄了上來。
「怎麼了?」吉米說著。「你的眼發直。」
他嚥下口水。「不,沒事。」通常只有吸血鬼誘惑人類的,但怎麼自遇上這個名叫吉米的少年開始,他的眼就不由自主地繞著這少年轉,怎麼也離不開。
他開始覺得有些奇怪。
吉米轉過身去,將他的大衣放下,吉米像地中海海水青藍的美麗眼珠不停地望著室內,嘴角掛著很淡很淡的笑意,走路時步伐堅定的模樣像經過風霜洗禮歷練過後的成年男子,吉米身上散發著一股,令他無法抗拒的魔力。
他覺得這真是詭異。
「為什麼你說你一直在找我?」他問著。
敞開的窗戶,風徐徐吹了進來,白蕾絲窗簾飄起,房間裡的蠟燭忽明忽滅著。
「啊--」他在這期間聞到了房間內隱隱約約傳來的同類氣息,而這代表著,除了他之外,還有另一個吸血鬼的存在。
他看著吉米,吉米轉過身來,朝他微笑著。
突然,所有的門窗一下子盡數關了起來,碰撞的聲響撞擊入了他的心裡,然後一切歸於平靜,只有壁爐裡柴薪燃燒的聲音必必剝剝傳來。
「你到底是誰?」他瞇著眼問著。這世上的吸血鬼少之又少,他沒想過能遇到其他同伴。
「亞歷。辛西爾。道格拉斯。」傑說著。
「不----」他綠色的雙眸睜得好大,沒有了之前的善意,溫和褪下的臉龐顯得哀傷。他嘶吼著:「亞歷早就死了,別在我面前提他的名字。」
「我回來了。今生我的名字叫做『傑』,我是為你而回來的。」傑走到他的面前,悲傷地看著他。「安卓,我為你而回來了。」
他退開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你到底是誰,傑並不是這個模樣,亞歷也早就離開了。」
「為了找你,我前往遺忘森林,讓森林裡的魔法師將我變成這個模樣。讓我像是個人,有著人的體溫,因為我重新奪得倘若我一出現在你的面前,我尚未開口,你便會離我而去。」傑還想靠近,然而卻發覺那個深愛著的人不斷地退後,一直退到了窗邊。
他敲打著窗,打算逃離。
「一百年前的事情我全明白了,那時錯的人是我,並不是你。」傑站在距離他有些遠的地方,靠近不得。
「人全是我殺的,你的妻子也是我奪過來的,你現在又想怎樣,想報復我嗎?」他慌亂了,只想逃離。
「我仍然愛著你。」傑說著。用當年亞歷沒變過的心境,如此闡述。
「騙子----」他低吼著。「離我遠點。」
「如今不原諒我的人,是你啊----」淚水由那雙少年的藍色眸中掉落,傑跪落了地。「我們明明彼此相愛,為什麼卻得相互折磨?」
天,就要亮了。
那年的事情,他全都記得。當亞歷親吻著席拉的手,宣示她將是自己的最愛時,他的心狠狠地被傷透 了,就算後來刺入他胸膛, 劃過他咽喉的利刀,那些疼痛所帶來的,也不及亞歷所給予他的萬分之一。
雖然他明白一切都是古旦達的計謀,然而人類的心只要夠堅定便不會受惡魔所引誘,亞歷犯下了錯,他也犯下了錯,他們兩人錯得太多,付出的代價也太過昂貴。所以現在,他怯步了。
「把門窗打開。」他吼著。「我不想見你,再也不想見你,我要離開你,離你遠遠的!」
然而他說的卻全是謊話,他只是無法在事實真相明白後,繼續面對亞歷,面對傑。
「天就要亮了,你若出去,將灰飛煙滅。」傑掩起了面,少年的模樣,少年的身軀,讓傑如今顯得無助。
他的胸口疼著,好想奔過去將傑擁緊,然而卻做不到。
「當你背叛了我,一切就都不重要了。所有的誓言都是虛妄,你也並非只愛著我,那麼我就算化成了灰燼又有什麼關係?當我遺忘了你,心裡不再想起你,那才是我解脫的時刻!」
他仍嘗試著想打開窗戶。
傑緩緩地站起身來,走到他的身旁。
「走開!」他低聲咆哮著。
「你該相信我愛著你,就如同你愛著我一般。」傑緊緊抱住了他。
陽光,在古堡外遠處的地平線緩緩升起了。
「你想做什麼?」他想推開傑,但傑摟得他好緊好緊,不願再放開來。
「我會陪著你,無論你將去哪裡。」傑說著,仰著落淚的眸,凝視著他。
他愕然了。
太陽的光芒慢慢地爬上城堡的石磚,攀上陽台,緩緩地吞噬黑暗,來到他們的背後。
「我發誓這生對你忠誠,無論時間如何改變,無論世界如何遷徒,誰都不能阻止我愛你。」
他顫抖著,淚落了下。
窗簾在太陽光造訪之前,輕輕地被拉上了。
他環抱住了傑,兩個人躲在城堡小小的角落中,哭泣不已。
「我們將永生永世,都在一起。」傑說著。「不會再分離。」
 
 
第十章
 
當陽光仍在城堡之外肆虐時,他感覺一直躺在他懷裡的傑睡得很沉。
他不知該怎麼形容這種感覺,似乎很空很空的內心,一下子被傑的身影填滿了,抱著傑的時候,傑的體溫不斷地傳來,讓他想起了許久許久以前,泥土地上的太陽餘溫。
他感覺好溫暖、好溫暖。他緊緊抱住傑。
傑動了一下,帶著些困意的聲音傳來。「啊……我怎麼睡著了……」
「你太累了。」吸血鬼也須要睡眠,就像人類一樣。因為他們畢竟是從人類變成的物種,除了日夜顛倒外,基本上生活習性都和人類差不多。
傑一隻手緊緊抓著他衣服的袖子,沒放開過。
「到床上去睡吧!」他將厚重的窗簾拉上一層又一層,隔絕了室內所有可能出現的光線後,帶著傑躺上了床。
「我很久沒睡了。」傑這樣回答著。
「嗯……」
「別在我睡時離開。」
「放心。」門窗緊閉著,傑的手又抓著他衣袖,他沒有辦法離開。但就算是有辦法,他也不想離開。因他愛了許久許久卻無法在一起的戀人如今便在他身邊,他怎會捨得離去。
 
當傑睡著時,他仔細地端詳著傑。
倘若將傑的髮色與眼珠的顏色還原,這樣貌根本就是當年那個小傑米再稍稍長大一些的模樣。
他淺淺笑著,看著傑少年的面容,與青澀的姿態。他在傑的唇上啄吻著,一下、兩下,而後由淺至深,撬開了傑的牙齒,捕捉傑的唇。
傑掙扎地呻吟了一聲,而後睜開朦朧的眸子,疑惑地看著他。
吸血鬼是一中能蠱惑世間萬物的物種,而當同屬於吸血鬼的物種相碰在一起,互相散放的吸引力,交使兩人都深陷誘惑當中。
他舔舐傑的唇,沿著傑的唇角滑落下顎,而後啃舐著傑的喉結。
「安卓……」傑似乎知道他想做些什麼,出聲阻止著。
「你別動,繼續睡。」他笑著,冰冷的手鬆開傑的腰帶,伸進了傑的褲子當中。
傑倒吸了一口氣,抓住了安卓的手。「別鬧了。」傑有些不安。
「從你以這個模樣第一次出現在我面前起,你便一直不斷誘惑著我。」他轉而親吻傑的耳垂,含咬著,在他耳邊說:「你應該知道我不上那麼能控制自己的慾望,當我碰上你,我可真是愛煞你了。」
他的手不停動作著,聽見了傑喘息的聲音。
「不行,安卓,別這樣。我想睡了。」傑想把他的的手拿出來,但根本使不上力。他們兩人之間暖昧的蠱惑隨著喘息蔓延開了來,誰也無法停止。
「那你就睡啊……」他在傑耳邊輕輕地吐氣。
傑起了一陣戰慄。
他見傑還想反抗,便挪到了傑的眼前,深情地看著傑。他說著:「不行嗎?可是我真的忍得很難過。你又不是沒有被我……過,」他淺笑著:「我會讓你很舒服的。」
「不是舒不舒服的問題。」這節骨眼中,傑根本不曉得該怎麼躲。
「你不是說過要永遠愛我的?」他眼裡閃爍著淚光。「你反悔了?」
「不……不是……」他的淚水讓傑退步了。
「那就行了。」他親吻了傑,將兩人身上的衣服全數剝下。
壁爐柴火燃燒的聲音輕輕響著,溫柔的溫度,就像他留在傑身上的吻痕。
他用他纏繞著繃帶的手指,探入了傑的身體裡面,傑繃起了腰,無法適應地以雙手將他的肩膀抓緊。
「你會習慣的。」他吻著,不斷吻著。
而後,輕柔地,貫穿了那付稚嫩的少年身軀。
愛人強忍著痛楚的迷人歎息,在他耳邊輕輕響起。
 
壁爐的火燒著,他在夢與現實間徘徊,淺眠著。
身旁的傑起了身,在床墊上坐起來時悶哼了聲,他被傑的聲音吵醒了,但他仍假裝睡著。
傑靠了過來,大概在凝視著他,否則他不會感受到一股強烈的視線如同想將他看透,並且想將他完全佔有。
傑撥開了停留在他臉龐上的頭髮,輕輕吻了他的臉頰,而後又睡回了他的身旁,沒有多餘的動作,大概不想吵醒他。
他睜開了眼,朝他微笑著。
那一瞬間,傑的臉好像突然紅了起來,傑的眼神由與他相交的視線上別開,顯得十分不自在地。
他猜想傑仍介意著早上的事。
他享受了傑少年般柔嫩光滑的身軀。
他笑著。
傑仍是侷促不安。
他拉過傑,親吻了傑了唇,兩人之間沒有了話語傳遞,只有心頭上騷亂的波動,傳遞著相愛的訊息。
昨日的一切痛楚似乎都已遠去,再沒有傷痛橫亙於他們中間,他們如今相互瞭解,對彼此的愛也交樂斷地持續下去。
他握著傑的手,傑也緊緊握著他的。
「再睡一會兒吧!等明日的夜晚來臨,我們再回家去。」傑說著。
他們的家,在賽利西亞的北方,那是一座華麗而雄偉的城堡,那裡有著他們的故事,他們的全部,他們將會回去,捨棄已往的寂寞悲傷,而後互相扶持著彼此,渡過往一後每一個日子,每一個世紀。
他闔上了眼,傑輕柔吻著他。
他的愛情回來了,他的亞歷回來了。
他的心被幸福所盈滿了,憂傷逝去了。
「我會為你,再種植一片玫瑰花海。」傑說著。
 
當他們回到那座已經改裝成飯店的家園時,飄渺的身影在濃霧中出現,沒有人看見他們的蹤影。
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他倒在沙發之上,傑打開了窗戶讓風吹了進來。
「接下來,得去遺忘森林尋找魔法師,請我幫我變回原來的模樣才行。」傑回到他身邊,他將傑拉坐下坐在他的大腿之上。
「安卓!」傑皺眉。
「有什麼關係,我覺得這樣挺好的。」他把玩著傑的頭髮,手指捲繞著。傑的頭髮十分柔軟,而且帶著一些捲曲,他繞啊繞的,髮絲便會將他的手指吸附住,不放開來。
他從來就喜歡傑的頭髮,從來就愛這麼把玩。
「挺不自在的。」傑沒有掙扎,努力忍耐著。
「習慣了就好。」他親吻了傑的嘴唇。「遺忘森林離這裡不是太遠,但我聽說過魔法師的事,也知道你變成這個樣子是經歷了很大的痛苦。你如今想再度變回來,那就又要經歷一次難以忍受的折磨,你受得了嗎?」他問著。
「總不能一直這樣下去。」
「我比較喜歡你這樣。」他笑著。「你這樣的話,我就可以很方便,想怎樣就怎樣。」
傑的臉又微微紅了起來,傑知道他心裡面想著的是什麼。「但這樣不太好。」傑說著。
「怎麼會不好,我覺得很好啊!」
「你是很好……可是我不太好……」傑結巴著。
他笑著,把傑壓倒沙發上,開始毛手毛腳。「別那麼急著復原,再等個一兩百年也不遲。」他又將手伸進傑的褲襠當中。
「安卓……」傑歎了口氣。「別這樣。」
「你不喜歡嗎?」他問著。
「不是很喜歡。」傑老實回答。
「但我很喜歡啊!」他揚起嘴角,笑得開心,而後又吻住傑的嘴,不讓傑繼續持反對意見。
突然間,房間的門砰地被猛力踹開。
「媽的,這個門怎麼老是打不開。」奇拉維氣極敗壞的聲音在房裡響起。
他和傑被嚇了一跳,正在進行中的動作也完全停止。
「我就知道你回來了!」靠著吸血鬼的直覺,讓奇拉維由自己的房間奔了來。
「死同性戀,我問你,我哥呢?」奇拉維問著,但看見他正壓著一個沒見過的少年,又鄙夷地瞄了他一眼。「虧我哥那麼愛你,你還找別人回來胡亂搞,要是被我哥知道,看他還會不會要你。」奇拉維哼了一聲。
他從傑的身上爬起身來,傑也坐了起來扣好襯衫的扣子並且拉上褲子的拉鏈。
「奇拉維……」傑出聲。
「奇什麼拉什麼維什麼,我跟你很熟嗎?隨隨便便就叫我的名字。」奇拉維看了沙發上衣衫不整的少年一眼。「莫名其妙,隨隨便便就跑到這裡跟這傢伙上床,這裡是我哥的飯店耶,真是有夠亂來。」
「不認得我了?」傑問著。
「誰有空認識你啊!」奇拉維吼了聲。
「你再仔細看看。」傑說。
「我……」奇拉維本來想再多吼幾句,哪知道這個藍眼少年的臉越看越熟悉,越看越覺得好像在哪裡看過。
三分鐘後,奇拉維瞪大了眼,慘叫了出來。「媽呀,哥哥,你怎麼變成了這個模樣?」
「這是魔法。」傑說。
「你搞的對不對?」奇拉維逼向哥哥身旁那的笑得開心的不得了的傢伙。「安卓,我警告你,趕快把我哥哥弄回原來的樣子,不然我就跟你拼了!」奇拉維舉起了拳頭。
「喂、喂!」他只想問奇拉維一句話:你打得過我嗎?
「奇拉維,不關安卓的事。是我要求魔法師將我變成這個模樣的。」傑解釋。
「哥哥,你弄成這樣都要比我年輕了,那我以後跟你出去是說你是我哥哥還是說你是我弟弟啊!」奇拉維氣得跳腳,英俊瀟灑氣度迷人的哥哥不見了,剩下一個細皮白肉的憂鬱美少年,那自己這個美少年還不被活活給比下了一截,真是夠了!
「怎麼這麼吵啊!旅館裡其他的客人都要被你們吵醒了!」房門口突然傳來一陣高亢的女聲。
「喝,肥婆娘來了!」奇拉維臉色像吃了大便般大變,跳著逃入了房間遠遠的角落處。
「媽媽!」傑走到母親面前。
他看著那個身材稍嫌臃腫的女人愣了愣,仔細端詳著傑。
「哎呀,傑米我的寶貝,你怎麼變成這副模樣。」終究還是自己生出來的兒子,母親的天性讓她一下子便認出自己的孩子來。
傑打算把魔法師那套解釋再搬出來重新說一次,然而還沒開口,便發覺母親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溫柔地說著:「不用對我解釋什麼,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都還是我的孩子。其他的事情奇拉維也跟我說過了,是誰把你跟他變成了吸血鬼?」她向雙眼一直放在自己身上的他。
「是你嗎?」她問著。
「美麗的女士,還沒請問您的名字。」他揚起了輕柔的微笑,抬起她的手輕輕地吻了一下而後鬆開。
「尢利耶兒。」她說著:「我是他們的母親,也是賽利西亞的貴族。我見過你的畫像,親愛的安卓殿下。」
「尢利耶兒是天使的名。」他有些愣住了。
「她只是胖老太婆!」奇拉維叫囂著。
「奇拉維,倘若你再這麼沒禮貌,小心我當著大家的面,狠狠地打響你的小屁股。」尢利耶兒笑著。
奇拉維閉起了嘴,心裡卻不停咕噥著。
「賽利西亞皇族後裔一直很相信吸血鬼的傳說,只是我們都無緣見到。今天能遇上你,可真是我的榮幸。」尢利耶兒笑著。
他轉頭看了看傑,傑朝著點頭。
「我的母親是這樣的,她年輕時非常積極專研白魔術。」傑說著。
「能夠遇見殿下,真是我的榮幸。」尢利耶兒說著。
「不,能見到您,才是我的榮幸。」他終於明白了神話語中的意思是什麼。謝謝你將傑帶回來給我。
 
神說:天使將看顧著你,倘若你能誠心悔過,它將會把你的愛,帶回你的身邊。
尢利耶兒,是天使的名字。
那個死老頭沒說謊。
 
「那麼,我們就不打擾你們了。剛回來肯定很累吧,請多多休息。」尢利耶兒並不懂得他話語中的意思,對他說完後,轉頭便叫奇拉維。「走了,你還待在這裡幹嘛?」
「走什麼走,我才不走,我要和哥哥在一起。」奇拉維朝母親扮了鬼臉。
尢利耶兒走了過去,掀起奇拉維的耳朵。「你啊,乖乖給我聽話,別老是黏著哥哥,真是太不像話了。」
「放開我,肥婆娘!」奇拉維被揪得痛,尖叫著。
「不打擾你們了。」尢利耶兒帶著小兒子走出門外,並將門牢牢地關了起來。
「你母親人挺好。」他對傑笑著。
「有時我也搞不懂她心裡頭想著什麼,但她常說自己是新時代的女性。」傑走過去摟住了情人。
他親吻了傑的臉龐。
陽台上,突然響起了死神的聲音:「唉,母親真偉大啊!」
奇拉維的咒罵聲在遙遠的長廊上幽幽傳來:「肥婆--放開我的耳朵--」
「你怎麼又來了?」他問著。「很閒嗎?沒事做嗎?」老是來煞風景。
「今天是為了公事。」死神指著方才由門口離去的尢利耶兒。
 
深夜,尢利耶兒悄悄地病逝了。
她的心臟病情早已不樂觀,但不知是什麼力量讓她撐著,才等到傑的回來。
她在傑與奇拉維的面前輕輕闔上了雙眼,並沒有痛苦,臉上帶著詳和的神情,就如同睡著了般。
奇拉維哭著,拼了命想往母親的脖子咬去,但傑抓住了奇拉維。
「別這樣,媽媽說過她想安安穩穩地走。」傑緊緊摟著奇拉維。
奇拉維不停哭著,就像是個失去了玩具的小孩,嚎啕著,淚水沒有的停止的跡象。
尢利耶兒在臨死前說:我想我將回歸上帝的懷抱。
尢利耶兒是上帝派來的天使,他知道。
賽利西亞城堡上那消失的天使,名字也叫尢利耶兒。
雖然如今城堡大門上,只剩一對翅膀,但他知道,天使將永遠看顧著他們。
他拭去傑臉上的眼淚,緊緊地抱住傑。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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