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窺的惡魔
 
第一章
  充滿綠意的升平大學校園,洋溢著青春的氣息。花兒綻放、蝴蝶飛舞,告知人們春
天來到。
  鳥兒比翼雙飛,蝶兒成雙成對,池塘裏的蛙兒們甚至在玩疊疊樂,春暖花開的時節
裏,傳遞給人們一個相當明顯的訊息——春天是個戀愛的季節。
  升平大學是個校風自由、對學生的管束幾乎等於零的學校;莘莘學子皆能在此自在
地學習,無拘無束,隨性地發揮潛能。
  尤其是當學生們發現自己現今所學與興趣大相徑庭時,隨時可以回過頭來,選擇自
己有興趣的科系;不像其他大學的學生,要轉系還得經歷許多的關卡,無法通過時,仍
須屈就自己年少無知、資訊不夠充分的情況下所填選的系所,白白浪費四年光陰。
  此學校的宗旨在於,只要學生自己肯用心,高興念幾年都可以,選修學分沒有高標
的限制。
  也可以說,前途是自己的,就讀大學的學生們年齡多半已經成年,要學會為自己的
將來打算,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升平大學地處偏僻,校地幅員廣闊,涵蓋多種地形,包括山地、平地、溪泉、河水
,甚至還有溫泉呢!
  學生們冬季假日最大的樂趣,便是三五好友呼朋引伴地相邀去泡湯。但實在也是因
為這個鳥不生蛋、烏龜不靠岸的地方,沒多少娛樂可言。
  而夏季假日沒回家的同學們,只好爬爬山,或蹂躪果農們的成就——以偷摘水果為
樂,當然,我們很樂觀地相信,這只是少數同學的惡作劇。
  在廣闊的校園裏,難免會有人煙罕至的偏僻之處,如只有特殊日子才用得著的禮堂
大樓後門、林地旁的一隅、異味四溢的廁所後方……等等,升平大學占地相當廣,這種
地方尤其多。
  一名女同學故意站在不是人煙稀少之處,那是花園的步道邊,她輕垂著秀髮,任微
風輕拂,享受著路過的學子們囋賞及嫉妒的目光,顯然她很習慣人們的注目,也很樂在
其中。
  經過的男生無不頻頻回頭。
  「喂!那不是國貿系的系花嗎?」
  「原來她就是國貿系的系花啊!好漂亮喔!」
  「她不是今年新出爐的校花嗎?」
  「哎喲!這種事都是口耳相傳的,誰知道真正的校花是誰,不過她真的好美啊!」
  「是啊,如果她真是校花,也當之無愧。」
  「這麼美麗的女孩一個人站在那裏,不知是在等誰?」
  「反正不是在等你。」
  「你怎麼這麼說!」
  「這是事實。」
  「如果能讓這麼水的女人痴痴地等我,那我死也甘願。」
  一旁的女同學則十分不以為然。
  「那種女人有什麼好的,聽說她跟男人的關係很複雜,是個花痴耶!」酸味滿溢的
女聲傳出。
  「對啊!我還聽說有男同學為她鬧自殺呢!」
  「我也有聽過,聽說她還一點都不理那個自殺的男的哩,真是狠心。」
  「聽說她甩男人的手段很殘忍。」
  「還聽說那女人水性楊花,男朋友一個換過一個。」女聲語氣中夾雜著羡慕、妒意
及不屑。
  「聽說連某教授也跟她有一腿呢!」
  人們不時交頭耳語的聲音,傳到黎虹櫻耳裏,她只是淡淡地笑著,臉上透露出驕傲
  不論那些人的評論是善意或惡意,都代表著她對他們的吸引力。
  她知道自己貌美,也知道自己對男人的魅力,鮮少有她看上的男人能逃得出她的手
掌心,至少到目前為止還沒有。
  上回她才剛甩掉一個無三小路用的男人,叫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一點骨氣也沒有
,要不是看在他還滿有錢的,會買一堆禮物送她,她還真不屑與那種呆頭鵝在一起。
  不過現在他錢都花在她身上,被榨得一滴都不剩,剛好給她一個藉口把他甩了,誰
知那傢伙竟敢拿自殺來威脅她!那種沒用的男人死了一了百了,少在那裏吱吱喳喳的,
要死就死在她看不見的地方,也好落得一乾二淨,嘖!還叫什麼海君的,心眼小得像針
一樣。
  花心英俊的、誠實木訥的、挺拔瀟灑的,哪種她沒玩過,只要能討她歡心的她都愛
。這回她想換個新口味,嘗嘗清純型的。
  在這無聊的大學裏,若不多找點樂子,她怎麼受得了?
  「小、小姐……」身後突然傳來一道男子怯懦的呼喚聲。
  拜託,這種搭訕手法未免也太遜了吧:
  這種貨色她黎大小姐怎可能看得上眼?但為了維護她在男人眼中淑女的形象,她只
好和顏悅色地拒絕,希望他能識相地自行離去。
  「對不起,我在等人。」
  不用問也知道那男人的下一句會是什麼,反正溫柔婉約的女子總要先說聲對不起就
對了,笨蛋也會明瞭這叫作拒絕。
  果然,笨拙的男子摸摸鼻子,知趣地走了。
  陸陸續續又來了許多未掂過自己斤兩的年輕男孩,都快將她的耐性給磨光了。
  啐!怎麼還不來?
  她明明已經叫那個平日老愛跟在自己身邊的沒用跟班,不論姿色與家世都跟她沒得
比的,是她爺爺部屬的女兒——陳怡茵,代她去約今年除了她自己之外,最清純可人的
新生——航空系二班的佟伶,怎麼到現在還沒來?
  粘人又沒用的海君一副快發瘋的樣子,可真教天不怕、地不怕的黎虹櫻有些心驚。
  前幾天她為了閃避那傢伙,急忙躲進航空系大樓,倉皇間撞到了剛下課的佟伶,跌
傷了她細嫩的膝蓋,當她氣得想發飆時,抬頭竟看到一張幾乎比自己還美的容顏。
  不!他怎麼可能比自己還美!
  這永永遠遠都是不可能的事,一個大男孩怎麼可能比自己還要漂亮!
  突然間被比自己略勝一籌的美顏怔住,讓她一時忘了撒潑,及時維持住她淑女的形
象。
  那種與她全然不同的中性美,教她心兒怦怦跳。
  她努力擺出嬌弱的模樣,一副痛得滴落幾滴清淚的楚楚可憐嬌態,令佟伶不得不焦
急地趕忙將她送至醫務室。
  正當她得意地以為果真沒有一個男人可以逃得出她的手掌心時,佟伶見她被校醫上
完藥,並無大礙後,竟拍拍屁股便走人!
  一直被男生捧在手心呵護的黎虹櫻!理所當然地以為佟伶會相當積極與努力地把握
住這難得與她這天字第一號大美女相處的大好機會,會乘機請她喝個飲料,吃頓晚餐…
…等等,美其名為陪罪,實則巴不得跟她有更多接觸的機會。
  萬萬沒想到等她反應過來時,早已不見佟伶的身影。佟伶是很有禮貌地同黎虹櫻道
歉,且已說明他待會兒仍有課,必須先行離開,是她沈醉在自己的想像當中,無法自拔
,才會什麼都沒聽到。
  但這可今她黎大小姐深感受辱,心想非扳回一點顏面不可。
  最好的方法,也是她最擅長的方法,套句男孩子們的說法,就是把上他,再將他甩
了。
  讓他迷戀她,迷戀得無法自己,再將他狠狠地甩掉,讓他的心碎成一片片,再也無
法癒合,才能一消她心頭之怨。
  可她左等右等,等了大半天,還是見不到佟伶的身影。
  奇怪,明明是約他四點整在花園步道第三棵木棉樹下相見的。
  這回她還很節制地只遲到十五分鐘,以往她哪一次約會不是讓那些男人一等再等,
然後才以一副楚楚動人的美人姿態出現,哪個敢吭一聲,就沒了下次的約會。
  而此時她竟破天荒地等了佟伶三十分鐘!
  三十分鐘耶!她這輩子從沒做過這種事。
  她等得心頭的怒火愈燒愈旺。
  佟伶的不願出現就是表示他的拒絕之意嗎?
  向來只有她甩人,從沒有人膽敢甩她。
  內心怒焰狂燒,黎虹櫻仍面帶微笑地望向過往人群,只不過笑容不僅僵硬還帶有恨
意。
  可惡,今日之羞,她絕對要佟伶加倍償還!
  遠遠地看見她沒用的跟班陳怡茵走過來,現在的她正好滿腹怒氣沒處發,黎虹櫻以
眼神示意陳怡茵跟她走。
 
  黎虹櫻將陳怡茵帶到沒人會經過的廢棄教室後,啪的一聲,突地甩她一巴掌。
  「人呢?」
  黎虹櫻簡直……不!根本就是把自己當下人看待,陳怡茵憤恨地在心底想著,卻不
敢表現出來。
  自從當初親眼看到父親卑微地要求黎明集團董事長黎天昊讓她當他寶貝孫女的玩伴
時,她就明瞭,父親為了自己債臺高築而將她給賣了,心痛的感覺早在那時便已嘗盡。
  現在她心裏剩下的便只有恨,總有一天,總有一天她要黎家的人付出侮蔑她的代價
,她發誓。
  「我、我……」
  啪!又是一巴掌。
  「快說!我沒耐性聽你在那邊我啊、你的。」黎虹櫻氣焰高張的說。
  這種情況要是被平時愛慕黎虹櫻的男生們看到,恐怕會以為自己眼花了,一時間完
全不敢相信「眼見為憑」這四個字。
  只能說黎虹櫻在人前的偽裝實在太成功了,連她人稱『老狐狸』的爺爺,黎天昊也
從未看過她這一面,還直以為她是個人見人愛的小寶貝,將她捧在掌心疼要命哩!
  她的劣根性只會展露在她認為對她不會構成威脅的人、事、物上,這等於是說,她
根本把陳怡茵徹徹底底地瞧扁了。
  「我早就找到他了,可是不論我怎麼求他,他就是不肯來。」
  黎虹櫻伸腳踹了下陳怡茵的肚子。「我是何等人物,用得著你用求的?」
  「是,我有跟他說你是。」
  又是一腳,黎虹櫻穿的可是有跟的皮鞋。「『你』是你對本小姐的稱呼嗎?」
  陳怡茵痛得直打哆嗦。「是,我有跟他說是黎小姐想約他四點在那裏見面,可是他
一直說他沒空。」
  「沒空?就沒空兩個字?」
  「是、是的。」
  「你有說是那天那位他不小心撞倒的小姐約他出來的嗎?」
  「有,當然有,我還告訴他小姐是今年國貿系新出爐的校花,讓他覺得小姐會約他
是他天上掉下來的好運。」
  「誰要你多嘴!」黎虹櫻又是一腳踹向陳怡茵。
  「嗚……」陳怡茵痛得哀鳴。
  「可惡!那佟伶真的只有說他沒空?」
  「是、是的,我絕不會騙小姐的。」
  「諒你也沒那個膽。」
  黎虹櫻愈想愈氣憤,從沒有人這麼不給她面子,也從沒人膽敢這麼不將她放在眼裏
。可惡!佟伶,你絕對要為今日之事付出代價的!
  愈來愈生氣的黎虹櫻,一徑拿陳怡茵當出氣桶,不停地用腳蹂躪她。
  黎虹櫻是個聰明人,要打人絕不會讓別人看到,而被她打的人傷痕也絕不能顯露於
外。方才甩的兩巴掌,她施力不重,不會留下痕跡,但相對的她下腳就非常地不留情,
被她踹了好幾腳的陳怡茵這兩天恐怕會痛得難以入眠。
  打得香汗淋漓的黎虹櫻蓄足力氣,打算踢上最後一腳,她的體力也差不多不足以負
荷了,打人也是很辛苦的。
  突然,一個奇特的東西吸引住她的目光,陳怡茵隨著她的視線望去,馬上驚慌地衝
過去,緊張地將掉在地上的背包擁在懷裏。
  「那是什麼?」黎虹櫻好奇地問。
  「沒、沒什麼。」語氣中卻泄露亟欲掩飾的驚恐。
  她那不欲人知的不自然態度,反倒更激起黎虹櫻非看不可的好奇。
  「拿來。」全然命令的口氣,看到陳怡茵仍在猶豫的表情,黎虹櫻加重語氣續道:
「我說的話,你敢不聽?」她挑起柳眉威嚇。
  「是。」陳怡茵怯懦地交出一本有著金邊,看起來因年代久遠而有些破舊的黑色封
皮精裝書。
  「咦?竟然沒有書名!」
  「這是我朋友借我的。」陳怡茵語氣中似有隱瞞。
  「哦?那幹嘛那麼神秘?」
  「我、我沒有!」
  「還說沒有!小心我剝了你的皮!」黎虹櫻早看穿她極欲隱藏的心思,她當陳怡茵
的主子可不是一天、二天的事。而陳怡茵當她的奴才更不是一、二年的事。
  「我、我……」
  黎虹櫻作勢要接她,陳怡茵只好乖乖地回答。
  「這是我們社團裏的學姐借我的。」
  黎虹櫻想起她這個跟班好像加入了什麼勞什子的神秘研究社,最近很入迷。
  前題當然是要在她這個主人的恩准下才能去參加社團聚會,所以她知道陳怡茵的行
跡,只是從未曾留心。
  「哦?然後呢?」
  「學姐說這本書很靈,很有效,可以讓人實現所許的願望。」
  黎虹櫻隨意翻閱。她怎?可能會去相信這種荒謬的蠢事?但那本書就似有魔力般,
馬上吸引住她的目光,使之膠著,無法移開。
  「真的嗎?」黎虹櫻就像發現寶物般,帶著狂喜又略帶些仍難以置信的口吻問。
  「真的!真的!我學姐信誓旦旦地偷偷告訴我,她知道我家欠你們家很多錢,所以
希望這本書能幫我早日還清這筆債務,讓我們家也能變成有錢人。」陳怡茵眼睛發亮地
說,尤其在提到「錢」這個字時。
  「先借我。」
  「可、可是那是學姐借我的。」
  這句話使黎虹櫻聽了相當不滿。「我又不是不會還你,先借我又會怎樣?你敢違抗
我的命令?」她篤定她絕對不敢。
  「是。」
  看吧!黎虹櫻得意地心想。
  她興奮地抱著那本精裝書走出校園。
  被丟下的陳怡茵竟勾起一抹詭異的淺笑,寓意深遠地看著她離去。
 
  午夜時分,在一個看似女孩子的香閨裏,一堆華麗又可愛的布娃娃中,地上大咧咧
地顯現的五星芒圖陣尤顯突兀,與房內的布看完全不搭。
  在閃爍著詭譎氣氛的燭火圍繞下,身著一身紅衣的黎虹櫻站在其中,口中不停地念
著一般人聽不懂的單音,她忘情地喃喃不止地念著,不停地念著……
  突地,在一陣狂風的席捲下燭火全滅。
  突如其來的黑暗通常會教人心驚,但完全沈陷在這不知名的怪異空間裏的黎虹櫻卻
絲毫不為所動。
  她不停地念著,不停地念著,聲音愈來愈大,愈來愈高亢,愈來愈尖銳……
 
第二章
  「小佟,今天雄哥生日,大夥兒要去唱歌,去不去?」岳冬生攔住上完課正要回家
的佟伶。
  大夥兒原本是想喊佟伶為小伶的,因為佟伶強烈抗議這稱謂太過女性化才作罷,其
實小伶比較適合佟伶纖細的外表,不過沒人敢當著佟伶的面這麼說,怕他翻臉。
  因為佟伶是個直率又單純的人,情緒表達比較直接,他翻臉的時候可真是嚇人,令
人意想不到,平日溫和的人,生起氣來竟那麼可怕。
  事實上,只要不特意去踩他的痛處,要他翻臉也是有些困難的。
  「我能不去嗎?」
  岳冬生口中的雄哥是指蔣雄,佟伶有次被小混混圍住勒索金錢時,替他解危的人。
  其實那些小混混原以為佟伶是女的,才堵下他,但在發現他原來是個男的之後,仍
不放他走。他們意欲為何,這可就得問那些小混混了,但單純的佟伶只直覺地以為他們
是為了錢。
  後來佟伶發現,原來蔣雄是他們系上的助教,才二十七歲,可算是年輕有為,因為
這份因緣際會,佟伶與他的朋友便和蔣雄意混愈熟。
  「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
  佟伶一臉倦極地看著岳冬生。
  「你知道嗎?我可是奉命務必將你帶到場,否則會被格殺勿論呢——」
  佟伶被岳冬生誇張勒頸的動作給逗笑。
  「哪那麼誇張,看來你是覺得人生無趣,活著嫌煩,想早日看看另一個世界的風景
,我還是成全你好了。」
  「哦!不!大人您就饒了我吧!」
  岳冬生單膝跪在佟伶面前,死命拉住佟伶的手。
  「大人!大人!佟大人!」什?叫作男兒膝下有黃金,年少輕狂的岳冬生全不當一
回事。
  岳冬生唱作俱佳地附上眼藥水當淚水,引來不少同學行注目禮。
  佟伶真是被他這位新交不久的同學給打敗了,真沒看過像他這麼誇張又不顧場合的
人。
  「怎麼了?」另一位與佟伶近來私交不錯的同學——羅四維被這出戲吸引過來。
  「佟大人不想去雄哥的慶生會,嗚……」
  「啊!我又沒說。」
  佟伶連忙否認,卻被羅四維給打斷。
  「佟大人,這怎麼成,我們會被雄哥給宰了。」羅四維連忙架起佟伶的右手,「冬
生,你還不快架佟伶大人的左手。」「是。」
  兩人就這麼一左一右,架著佟伶往校外走去。
 
  「喂!等等!喂。」佟伶極力掙扎,被架著走出校門實在太丟臉了。
  「抗議無效。」一左一右的臣子們,異口同聲地開口。
  「怎麼啦?誰敢欺負我們家的小佟?快說,我幫你報仇。」蔣雄對佟伶說。
  「你們一定要叫我小佟嗎?聽起來好像小孩子。」
  佟伶不甚喜歡自己的外貌,一點男子氣概都沒有,又長得一張娃娃臉,看起來比實
際年齡小很多。
  到現在還有人認為他是高中生,甚至還有人誤認他是國中生,還好這種瞎了狗眼的
人為不多,但也讓他心裏很不是滋味。
  尤其在被這名充滿成熟男子氣概,身材壯碩的蔣雄叫喚時,更像小他一輪以上的子
侄輩似的。
  「叫你小佟有什麼不好?這表示我們對你的親切,不然,你也可以叫我小雄,不過
可能會笑掉人家的大牙。」
  佟伶也覺得小雄這個稱呼,實在與蔣雄虎背熊腰的外形不符,因而露出笑容。
  蔣雄乘機問道:「怎麼了?心情好像不太好。」
  「沒什麼,只是睡眠不足,很想回去補眠而已。」
  「你這樣拼命打工,會累壞身子的。」
  「不會啦,只是這幾天忙著趕報告,而且我已經成年,不想再向家人拿錢。」
  蔣雄發現佟伶家裏好像有什麼問題,不過這是人家的家務事,他也不好意思過問。
  今晚他必定也是看在他的份上,向打工的地方請假,才得以出席,可是做朋友的他
看他這麼辛苦,不免感到心疼。佟伶是他們心中的寶,瞧他那細緻出色的外貌,體貼溫
柔的心思,任誰都會捨不得讓他吃苦的。
  他們這群沒有女友的大男孩們,把佟伶當成女孩子來疼,相信在將來有女朋友以後
,這份心情也不會有多大的改變。
  「那你要不要先回家?」
  「可是我才剛來,這樣對雄哥你不好意思。」
  「你當不當我是你朋友?」
  「當啊!」佟伶理所當然地答道,覺得蔣雄的問話真是多此一舉。
  「那你還跟我計較那麼多?去,去跟他們打聲招呼,你就先回去,好嗎?」
  「嗯。佟伶原本仍有顧忌,但他眼皮真的快合上了,只好接受蔣雄的好意。
  蔣雄與佟伶一同走至擺滿食物和酒瓶的桌旁。
  「什麼?!」小佟要先走了?」
  「不准!不准!」一群人直嚷著不准。
  「你們就看在小佟那黑得都可以擠出墨汁的眼袋上,放他一馬吧。」蔣雄替佟伶說
情。
  「好吧。」岳冬生答應得甚是委屈,他拿起酒杯斟滿酒,「不過要喝完這杯才可以
走人。」
  自從他們發現佟伶喝醉酒的怪癖後,一有機會,總會設法灌他多喝一點。
  佟伶酒量不好,二杯黃湯下肚便醉醺醺,變成一隻標準的無尾熊,專粘在別人身上
。軟玉馨香在懷,誰人不愛?
  而且屆時佟伶被酒氣醺得雙頰酡紅,眼帶潤濕的媚笑時,非常誘人,有時還會令同
樣身為男性的友人們忍不住心動,這些人就愛看這時的佟伶。
  加上佟伶酒醒後,完全不記得自己曾做過什麼蠢事,這為他那群朋友們帶來更多可
以逗他的把柄。
  「喝!喝!喝!」一群人不停地鼓噪著。
  「壽星代他喝,夠意思吧!」
  就在蔣雄拿起酒杯正要喝下時,佟伶一把搶過杯子,一口喝完。
  太烈的酒,嗆得他忍不住咳個不停。
  「咳……可以了吧?咳……那各位不好意思,我先走了,祝你們玩得愉快,拜拜。
咳……」
  「佟伶,你可以嗎?」蔣雄不放心地佟伶略為不穩地走到門邊時喚住他。
  「雄哥,你放心,才一杯而已,我還撐得住。」
  「可是……」
  「放心,我住的地方離這裏又不遠,而且你這個壽星也不好離席吧!」
  蔣雄想現在才晚上十點,而且佟伶住的地方雖然偏僻了點,但離這兒步行也才約十
幾二十分鐘,「好吧,自己小心。」
  「嗯,拜拜。」
  佟伶一關上門,才發現他已分不清方向,一陣天旋地轉,差點令他站不住腳。
  唉:想不到自己酒量變得這麼差。
  空腹喝酒,酒氣上得快,最容易喝醉,佟伶原是不知道的,但在發覺自己的異狀後
,他相信自己下次會學乖的,但這次怎麼度過?
 
  拖著長長的影子,映著昏黃的街燈,越過蜿蜒小徑,佟伶步履蹣跚,跌跌撞撞地,
不知怎麼著,竟也讓他摸回自己租賃的房門前,他手拿鑰匙,摸索了老半天,終於讓他
開了門。
  忽地,他看到一名全身黑衣、蓄著一頭烏黑長髮的男子,立於偌大的房間中。
  「對不起,我走錯了。」
  平常佟伶應該很熟悉的房間,此時卻染上不同的色彩,不,應該說原本屬於他的顏
色,現在全變成一片黑,這讓他以為自己走錯房間。
  他終於有樓友了嗎?
  被酒氣醺得茫茫然的佟伶關上房門,退到門外。
  以僅存的一絲絲極不清明的心智,經過多次確認門上掛的號碼牌後,「咦?沒錯啊
!這是我的狗窩!如果這真的是我的狗窩,那剛剛那個人又是誰?」
  此時,喝醉酒的佟伶,沒多想對方會不會傷害自己,自己會不會有什麼危險,便又
打開門,「咦?人呢?」
  怎麼不見人影?
  「我果然是醉了。」佟伶有些納悶地轉過身,再度關上房門,打開燈,讓室內光亮
乍現。
  「啊——」轉身欲走向床鋪的佟伶被突然閃現的人影給駭住,呆呆地站在原地好久
都沒啥反應。
  黑衣客似乎覺得他呆滯的拙樣很有趣,忍不住輕笑出聲,而後似乎很驚訝自己竟會
笑出聲。
  「啊!你會笑!我還以為這是我的幻覺呢。」
  黑衣客對佟伶伸出手。
  看著停在半空中的手,佟伶又呆望了許久。
  哦,對方可能希望他也伸出手,於是他伸手握住黑衣客的手。
  「你叫什麼名字?我們認識嗎?」
  佟伶任他牽著自己,往房內走去,腳步一個顛簸,在他親吻地板前跌進一個陌生卻
又十分舒適的擁抱,他就這麼將黑衣客壓在床上。
  好涼,他的體溫比較低耶!
  此刻,因酒精而體溫升高的佟伶,非常喜歡這適時的涼意,加上如草原般清冽的味
道,他好喜歡!佟伶像隻小貓般,不停地在黑衣客懷裏磨蹭。
  「嗯……好舒服。」佟伶似小貓般不由自主地咕噥。
  過了好一陣子都不再有動靜的佟伶,讓人以為已經睡著了,卻忽然又冒出一句話:
「你叫什麼名字?」
  沒得到答案以前他就是不肯死心。
  「暗巳。」
  「暗巳,你的聲音好好聽喔!再多說一點話嘛!」佟伶纏著他,一定要他再說些什
麼。
  「你這個酒鬼,真纏人。」
  「再說。」
  「你要我說什麼?」
  「隨便什麼都好。」
  「你再巴在我身上,我就把你剝光。」
  「嗯……再多說些……」
  被威脅的對象沒有自覺,仍似小貓找到舒適的窩似的,還不時地發出舒服的咕噥聲
,更往他懷裏偎去。
  佟伶被暗巳的衣角扎得有些不舒服,乾脆扯開暗巳的前襟,貼到他的胸膛上,感受
那溫暖的體溫。
  第一次遇到有人竟這麼粘他,還敢剝他的衣服,暗巳覺得很有趣。
  「你真的不怕我把你的衣服全都脫掉?」
  耳邊傳來佟伶平穩的呼吸聲,敢情他把自己的說話聲當成催眠曲?
  真敢啊,這傢伙。
 
  暗冥界皇室四公子,暗巳,是五名皇子中被公認最無情無欲者。有傳聞說其實這名
皇子根本就沒有心,空有一身高強的魔力,卻不哭也不笑,甚至連話也不常說,像根木
頭,沒有任何人敢與他親近,他也不主動親近任何人。
  事實真是這樣嗎?當事人暗巳倒是一點都不在乎外人怎麼說他,再難聽他也不在意
。那些傳聞不會今他情緒起波瀾,所以又何必浪費氣力去憤怒或澄清呢?
  不過,大多數人都因為懼怕他的魔力而與他疏遠。
  這日,暗巳忽覺日子過得無趣極了,想到另一個世界瞧瞧,便任自己隨著時空飄流
,來到這稱為人間的地方。
  他曾到過這裏一次,當時是為了找他久未聯絡,與他只有一半血緣關係,魔力卻跟
他差很多的小弟:暗曉星,為此,他在『水鏡』中尋了許久。
  暗冥界的皇室成員常因自己能力強,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便覺得日子過得沒趣。
  對他們而言,一切得來太過容易,很難懂得去珍惜,所以他們族中年輕的成員常常
四處飄泊,在暗冥界裏流浪,或至別的世界開開眼界。
  而現在暗巳就是因為覺得日子過得太無聊,才又跑到人間來,他上次停留的時間是
短了點,因為他不想打擾人家恩愛的時光。
  上回他來的時候已摸清人類的一些習性,這回想必會更得心應手,一回生二回熟嘛
  當他在人間游蕩時,一名女子強烈的呼喚鑽進他的腦際,擾人得很,於是他一時興
起便回應了那女子的呼喚。
  他知道暗冥界裏有些特殊癖好者喜歡收集散發著不同色彩的光球,也就是人類的靈
魂。不同的人類,有不同的光澤,閃耀著不同的光輝,眾多的光球一起發光時,的確炫
目。
  那些有收集光球癖好者,會與人類訂下一些不成文的契約及游戲規則,簡單的說就
是『施與受』的條件。他們若幫人類做什麼,人類就必須回報給他們些什麼,幫人類達
成願望,人類就必須付出靈魂作為代價。
  雖說以他們的能力,想白拿也不是難事,但自尊心高傲的暗冥界人,不恥這種不勞
而獲的行徑;當然,也會有例外者出現,但那畢竟是少數。
  暗巳一回應那位名叫黎虹櫻的女子的呼喚,那名趾高氣揚的女子立刻要他代她懲處
一名叫佟伶的無禮男子,她要他生不如死,要親眼看著他受盡折磨……等等。
  暗巳忍受不住黎虹櫻不停咒罵的尖銳嗓音,不待她說完,便化成一陣煙霧,從她眼
前消失,隨即好奇地來到她所詛咒的對象:佟伶的家中。
  他想知道是什麼樣的人會被一名女子恨得那麼深,許許多多的臆測掠過腦海,但他
怎麼也沒想到,那個倍受詛咒的男子,竟是個看來弱不禁風,對誰都無害的『小可愛』
?!
  看到自己時呆若木雞的可愛德性,竟教他笑出聲來。
  之前他幾乎是不笑的,更遑論笑出聲,所以他確實對此倍感驚訝。
  在察覺自己的行動前,他已經伸出手,僵在那兒!收回來也不是,繼續停在空中也
不是。
  在他破天荒的感到猶豫時,他的手被一隻柔嫩的小手握住,那是隻比他的手小很多
的柔荑。
  他下意識地握緊它,仔細感受它在手心的滋味。
  因為心疼他跌跤時可能隨之而來的疼痛,他抱住了他。
  心疼?想不到自己也會有這麼纖細的情感。
  暗巳發現這個名叫佟伶的男子,引導出數個他不熟悉的自己,讓他不禁對他感到十
分感興趣。
  他決定了,在他搞清楚自己異常的反應前,他是不會離開這名男子的,當然也包括
保護他,讓他不受其他族人的傷害。
  因為難保那個女人在看他毫無動靜後,不會再找其他幫手。
  「嗯……」
  懷中人略不舒服地呻吟出聲,暗巳正在摸他的眼睫毛,因為這是他第二次見到那麼
長的睫毛,他一直很好奇它們是不是真的。
  第一次看到的長睫毛是他難得見上一次面的二哥的,不過他可沒無聊到以自己的生
命為代價,只為了確認它們的真偽。
  佟伶抗議似地更往他懷裏鑽去。
  唉!戲耍睡著的人實在有些沒趣,暗巳想看他醒來後的樣子。
  為了不讓這可愛的小東西醒來後完全忘了自己的存在,以及自己能在這兒待得更久
些,暗巳決定他該施點魔法……
 
第三章
  春天,卻有一道寒流來襲,少見的太陽曬得人暖呼呼的,教人一點也不想離開溫暖
的被窩,一伸出棉被的手,接觸到冰冷的空氣又縮了回來,這實在不是個起床的好天氣
  春天,好個睡覺天!
  此刻,傳來陣陣食物的香氣。
  噢!味道雖香,但請不要一直擾人清夢好嗎?佟伶半夢半醒的腦袋瓜子亂轟轟地,
四肢百骸酸痛得直要他的小命。
  香氣搞得他宿醉的身體,更加噁心想吐。
  「起床了,小懶蟲!」
  昨夜不停在他夢中回蕩的好聽聲音,猶如天籟般再度響起,那美妙的聲音鎮住了他
的頭痛。
  「嗯……再多說點話……」
  咦?佟伶到底醒了沒?怎麼從昨夜至今晨都一直要他說話呢?他不多話的。
  「再說啊!」
  「你要我說什麼?」
  「什麼都好。」
  「為什麼?」
  「那還用問嗎?因為你的聲音很好聽啊!」
  「這麼說來,你是愛上我的聲音囉?」
  「嗯。」佟伶未加思索便應道。「如果你能唱首歌,那就更好了。」
  「我不會唱歌。」
  在這一來一往的對話中,再會睡的人想必也該逐漸清醒。
  「哇!你是誰?」佟伶面露惶恐。
  昨晚到底發生什麼事?這個陌生人怎麼會在他房裏?慘了!他一點都想不起來。
  「我叫暗巳,這句話你昨晚已經問過了。」
  「不、不好意思,昨晚我意識不清,有沒有做出什麼奇怪的事?」
  「看在你那麼誠懇地央求我的份上,我就勉為其難地告訴你好了。」
  佟伶氣憤地看著對方一副很跩的樣子,要不是他真的不記得了,怕自己昨晚做了什
麼糗事,否則哪容得下這號人物在他的地盤上這麼囂張。
  他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和平主義者。
  「你真的不記得了?」
  「記得還用得著問你嗎?」佟伶焦急萬分,生怕自己昨晚真的曾鑄下無法挽回的大
錯。
  「不過,我有個條件。」
  「你再不說,我也不想再堅持虛偽的禮貌了,送客!」
  他現在無暇惹麻煩,既然問個問題也這麼多條件,那他乾脆別問好了,反正不知者
不罪,佟伶有些違背本性的以鴕鳥心態安慰自己。
  「唉!你別那麼心急。」暗巳手拿盛滿食物的托盤,遞向他,「你先吃完再說。」
  「我不想吃。」噢!他真的開始反胃了。
  「你不吃,我就不說。」
  嗚……佟伶只好忍住胃的翻騰,一口一口地進行鳥食般的動作。他終究還是想知道
答案。
  「依照你這種吃東西的速度,可能要到晚上才能聽到你想要的答案。」
  聽到他這麼說,佟伶於是狼吞虎咽地吃著滿盤的食物,吃得有點食不知味。
  這種吃法,真是浪費了暗巳隔空移來的大飯店美食。
  「咳……咳……」
  果然,吃太快的結果就噎著了。
  暗巳適時地遞上一杯果汁。
  「咦?咳……你怎麼知道我喜歡……」佟伶突地噤口,心想這人跟自己又沒有什麼
關係,怎麼會知道他喜歡喝什麼果汁,所以這一定只是巧合罷了。
  「啊!太好了,原來你跟我一樣也喜歡喝葡萄柚汁呢!」暗巳高興地說。
  暗巳剛到人間時,嘗過很多人間的食物,第一次喝到這種又苦又甜的古怪液體時,
差點很不雅地當場吐了出來。
  為了不辜負主人曉星的好意,他只好勉強將它喝完。可是後來他愈喝意上癮,從此
以後,只要他在曉星家叨擾時,總不忘餐後喝上一杯。
  發現他人和自己有一樣的嗜好時,暗巳竟異常地感到興奮,因為對象是他的關係嗎
  他覺得現在的自己實在與平日大不相同,怪哉!怪哉!他何時變得如此多話?
  他在暗冥界時,有時一整天說不到一句話,也很少有人會主動過來與他交談,曉星
老愛笑他有點自閉。
  而且暗冥界又大,有時連著好幾天碰不到一個人,也不覺得奇怪,自己亦鮮少想要
出門找朋友,這也許是他話不多的緣故吧!暗巳這麼想著。
  佟伶趕緊吃完整盤的食物,將筷子放下,「我吃完了。」並馬上接著說:「你快說
啊!」
  暗巳故意放慢腳步拖延時間,他就是喜歡看佟伶焦急的模樣,那可愛的表情真是今
他百看不厭。
  果不其然,等他慢慢地踱回床邊後,佟伶已經滿臉不耐煩了。
  「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他就知道,自己再怎麼醉也不可能會鑄下多大的錯誤。佟伶心裏甚是安慰。
  「不過是你在喝醉後脫我的衣服,我們抱在一塊兒睡了一晚而已。」
  「什麼?!」佟伶猛地從床上站了起來,低頭看著自己。他的確有些衣衫不整,褲子
的拉鏈開了些,襯衫皺得像一團梅乾菜,見狀,他趕忙將衣服拉好。
  「你……你說、說什麼?!」他曾經由朋友口中得知,自己喝醉酒會出現一些奇怪的
舉動,但不是只會巴著人不放而已嗎?難道朋友好心地語多保留?
  「你說話怎麼變成這樣?昨晚你『強壓』我上床時,命令我的話可是像連珠炮似的
未曾斷過呢!」
  是啊,昨晚他在央求他多說些話時,語氣可是一氣呵成的呢!
  「真、真的嗎?」他真的饑不擇食到將一個男人給……
  雖說他真的長得很帥,擁有一切他所欠缺、所渴望的外貌,可不管怎麼說,他都不
該……
  「當然是真的。」
  佟伶的臉一下子刷黑,罩上一片烏雲。
  「我們昨晚真、真的抱在一起睡?」
  「是啊,而且你抱我抱得好緊,害我現在全身都很痛呢!」佟伶抱著他一整晚,害
他連翻身都不敢,生怕會吵到他,又怕他喊冷。所以現在的自己,全身僵硬、肌肉酸痛
  「會、會痛?」
  對了,曾聽人家說過,第一次交歡時,是會疼痛難耐的。
  「是啊。」
  慘了!不管對方是女是男,既發生親密行為,不管是不是第一次,他都有義務要負
責的。但對一個大男人,佟伶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負這種責任。
  「對了,我沒地方住。」暗巳不想住在小弟那兒,曉星的另一半每回一看到他,總
是讓他明顯的感覺到自己是不受歡迎的。
  雖然曉星必定會很樂意收留他,但他可不想一天到晚挨別人的衛生眼,而他暫時又
想留在人界……
  「那你就住在這裏吧。」啊!直覺地說出口的話,覆水難收。
  真想改掉自己說話常不經大腦的壞習慣,他就是說話太直接了,才會常不小心得罪
人,他是反省過了,可惜成效不佳。
  佟伶輕斥自己,怎可二話不說地就邀請一個陌生人在自己屋裏住下,他連他的名字
都不知道。
  「真的?我真的可以住在這裏!」
  佟伶看他那副高興的模樣,想反悔的話更是說不出口。算了,反正他也得為昨夜的
事負責,就當眼前這個人在找到住所前的安居是自己的責任吧!
  佟伶點點頭表示暗巳真的可以住在這裏。
  「我待會兒就去打一副新的鑰匙,對了,你叫……」
  「你果然還是將我的名字忘掉了。」
  暗巳一臉哀怨的說,令佟伶更加內疚。
  「對不起,請你再說一次,這次我一定不會再忘掉的,我保證。」
  「我叫暗巳。」
  「咦?有這個姓啊!好少見。以後我就叫你阿巳,你就叫我小佟,好嗎?」
  這麼俗氣的叫法,今暗巳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就這麼說定了。」
  事情竟如此成了定局,暗巳心想,要是哪天被曉星聽到自己被叫作阿巳,一定會笑
破他的肚皮。
  不過往後他就能親密地叫佟伶為小佟了,如此一來也許值得。
  「阿巳,你有什麼行李要搬的嗎?要不要我幫忙?」
  唔……被叫『阿巳』真的很俗氣。
  暗巳開口:「小佟,不用了,我沒什麼行李要搬。」
  是啊!阿巳果真很窮,不然也不會落得沒地方住,就當他是在負責,順便做善事好
了。
  這麼一想,佟伶也就愈來愈能接受從今以後他就要多一位室友的事實了。
  「那我要去上課了。」
  「我跟你一起去。」
  「啥?」
  「我剛轉學到你們學校,從今天開始上課。」
 
  佟伶看著坐在他身旁與他一起聽課的暗巳,知道待會兒下課,他一定會不得安寧,
因為已經有好多好奇的目光盯得他渾身不舒暢。
  昨兒個跟他一樣宿醉的傢伙們,也忍住頭痛偷偷地想打探『隱情』。
  拜託!哪有什麼隱情,他也是剛剛才曉得的。
  還好今天只有下午二堂課,老師又捨不得休息,鐘聲一響,他早點開溜就是。
  鐘聲一響,佟伶連忙轉頭對暗巳說:「阿巳,鑰匙先給你,我急著去打工,拜拜。
  「喂!」
  佟伶一溜煙便不見人影,暗巳只能對著他消失的方向空喚。
  依賴慣法力的他,還有點記不得路,如果用魔法是一轉眼便能回到佟伶租賃的房子
,但這裏是人界,他想入境隨俗,不想引人側目。
  一堆人攔住了他想追上佟伶的去路,七嘴八舌地丟出一大堆問題!害他有聽沒有懂
。他只好使出魄力,大喊:「停!一個一個慢慢來。」
  一群人只好暫時住口,派出平常佟伶交情最好的岳冬生代替眾人問問題。
  「你叫什麼名字?」
  不能直接問最想知道的事,這是說話的技巧之一,岳冬生謹記所學。
  「我叫暗巳。」
  「你是轉學生嗎?」
  「是的。」
  「怎麼會在這個時候轉來?」開學好一陣子了,怎麼會有人在這個時候轉學?
  「家庭因素。」暗巳還沒想到藉口,只好含糊帶過。
  「你和小佟是什麼關係?」岳冬生終於還是忍不住問了。
  原來大家都叫佟伶為小佟,這不是他獨享的權利,暗巳有些失望。
  「我們現在住在一起。」
  這句話在人群裏造成不小的騷動。
  「等等,我去過小佟的房間,那裏不大,而且只有一張床,那、那你睡哪裡?」
  「我們當然睡在同一張床上。」暗巳說得理所當然。
  難不成要他睡在冷冰冰的地上嗎?他才不肯,而他更捨不得讓小佟睡在地上。
  「啊——」女同學們興奮得尖叫。
  岳冬生問不下去了,佟伶是他們心目中的寶貝啊!他有些害怕知道實情。
  班上自稱小女子三人組中的黃雅惠終於等到發言的機會。
  「那你們是抱在一起睡囉?」黃雅惠笑得有點邪惡,她拐個小彎問出所有人心裏最
想知道的疑問。
  「是啊。」
  「抱得很緊嗎?」
  「是啊。」昨晚每當他想移開一點,佟伶就會喊冷,所以他只好乖乖地任他抱著。
  他們怎麼問個沒完,他還想去追佟伶呢!
  「啊。」女生們又開始尖叫。
  她們好吵喔!難怪佟伶方才溜得比誰都快,暗巳後悔自己沒有馬上跟上去。
  「走吧!你剛轉來,對這裏的一切一定很不熟悉,我們帶你四處走走。」
  「不……」
  這群人根本不接受別人的拒絕,在他們的簇擁下,暗巳開始了他在升平大學的生活 。
 
  晚上十點多,佟伶拖著疲憊不堪的身軀,緩慢地步行回家。
  他沒有可以代步的交通工具,也不喜歡坐公車,因為他會暈車,所以他都儘量找步
行便可以到達的打工地點。
  還好依他們學校而形成的小城鎮,占地並不大,能讓他打工賺錢的地方也都不會太
遠。
  朋友常笑他這個人只有當窮人的命,坐車暈車!坐船暈船,搭飛機也暈機,只能騎
腳踏車或摩托車。
  既不能坐昂貴的轎車,也不能坐頭等艙,更不能搭乘豪華郵輪好好享受一下貴族的
生活,不然只會落得暈得半死的下場。
  記得以前他好不容易存夠了錢,可以參加畢業旅行時,在暈車藥效果不佳的情況下
,他在車上都是呈現半昏睡狀態,下了車才能再度活過來。所以下車後聽同學說沿路風
景有多美,他都無緣目睹。
  他偶爾會不是很認真的自嘲,果真他只有當窮人的命。
  突地,腦海又閃過已經盤據腦中一整天的人影。他以後就多一個室友了!
  過慣一個人生活的他,說真的還真有點不習慣呢!不過答應別人的事就必須辦到,
他是個信守承諾的人。
  他認為這是做人的原則之一
  經過蛋糕店時,佟伶不禁買了些小糕點,他想意思意思慶祝一下他們同住的第一天
。哦,不!是第二天。
  一想到有人在家等他回去,佟伶不禁加快腳步,步履也輕鬆許多。
  這就是有家人的感覺嗎?還真是久違了。
  第一次進自己的房間還要敲門,感覺真有些怪怪的。
  叩!叩!
  沒回應,而且門也沒鎖,奇怪,人呢?
  走進房間,佟伶看到暗巳趴在床沿睡著了。
  怎麼回事?這麼累的話,為什麼不上床去睡呢?
  佟伶所造成的輕微聲響,吵醒了以不良姿勢打盹的暗巳。
  「小佟,你回來了。」
  暗巳欣喜之情表露無遺,讓佟伶有一種回家的溫暖,那是一種好久不曾擁有的感動
  「阿巳,你怎麼一副很累的樣子?」
  「這還不都是你害的。」暗巳語氣中夾雜著些許埋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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