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離得太近了,連口中的呼吸都吹到越立的嘴上,越立渾身僵直,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你再敢欺負他我就讓你好看!”韓聆撿起一顆小石頭一甩,奇準無比地敲到了韓漳的頭上,“放開他!不然殺了你!”
  

  “怎么殺?”韓漳忽然摟過越立的腰,用力將他抱在懷裏,“用你的眼睛還是小石頭?”
  

  被抱在男人的懷裏感覺真惡心……越立拼命掙扎,可是雙手都被勒住了,怎樣也掙脫不開,他再也顧不了男人的面子,開始慘嚎起來:“小聆啊!救命啊!你哥哥逼迫我寫論文啊!不然就告訴你媽媽我是衣冠禽獸……我……我……我好害怕!”
  

  韓聆快氣死了,這沒用的男人,居然在她的同學面前說這種話!虧那兩個同學還為了救他而向她通風報信來著:“你是男人吧!少給我說這種沒用的話!懦弱的家夥!”
  

  “那樣的話我們肯定要被迫分手,可是我不要和你分手呀!”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越立很想哭一鼻子,“我真的很愛你呀!小聆!”
  

  韓漳一把將他推了個仰八叉。
  

  韓聆的臉登時一片暈紅,連手都不知道往那裏擺好:“你……你在說什么……”
  

  她兩個同學笑著用肩膀推她:“喂!你男朋友很深情嘛!”
  

  “說……說什么……”
  

  “還經常說他不懂浪漫,這不是很好嗎?”
  

  “再胡說……把你們嘴縫起來!”
  

  “哈哈哈哈哈……”
  

  韓漳大概覺得這種事情實在很無聊,他搖了搖頭,走到越立旁邊又踢了他一腳:“不管怎樣,反正咱們的協議已經達成了,我會把論文的要求交給你,你老老實實去給我寫。”
  

  “可是我……”我要考試……
  

  “你已經答應了,想當食言而肥的小人嗎?”韓漳又笑,“我不介意把這個也告訴我媽。”
  

  丈母娘討厭衣冠禽獸……
  

  丈母娘討厭食言而肥……
  

  “我一定在規定時間之內給你寫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啊!
  

  “韓漳!你又要挾他!我告訴你!我不會放過你的!”韓聆氣急大叫。
  

  “啊,我好怕哦,我走了,再見,親愛的妹子。”韓漳揮揮手,瀟灑地走掉。
  

  韓聆跑到越立身邊蹲下,心痛地摸摸他的頭:“你沒事吧?他沒把你怎樣吧?”
  

  “小聆……”越立痛苦地看著她,“我這種地獄日子要過多久啊?”
  

  “……”
  

  看著韓聆臉上為難的表情,越立心驚膽戰:“一年?兩年?”
  

  “……”
  

  “十年!?”
  

  “……”
  

  “一輩子!!??哇--------”越立抱著她的肩膀,號啕大哭起來。再這么下去,他就崩潰了。
  

  “你這個沒用的男人……”韓聆拍拍他的背,一邊嘆氣,一邊笑。
  

  韓聆從那時候起開始嚴令禁止韓漳接近越立,但凡越立必須接觸韓漳的情況,她就必然要在旁邊,用她的說法就是“我哥哥很不是東西,要是讓他再接近你,那就好像讓大灰狼接近小白兔一樣的後果”。
  

  越立可不想承認自己是小白兔,但是在面對韓漳的時候真的很讓他害怕,所以他對這一點保持沉默,堅決支持韓聆的命令。
  

  韓漳讓越立幫忙寫的論文是他一門選修課的作業,正好是越立的專業,所以雖然比自己高了一級,對越立來說也不是很難,只需要多查一些資料就可以了。
  

  他專門抽了三天的空餘時間在圖書館裏查閱資料,然後一邊寫一邊篩選。
  

  他那幾天每天都坐在一個靠窗的位置上,陽光從側面斜斜地照進來,傍晚的時候,他臉上的茸毛也被染成了金色,全身都籠罩在那種柔和的暈輪中。
  

  他聚精會神地邊寫邊查,絲毫不知道離自己不遠的地方就坐著那個讓他恨之入骨又不敢得罪的家夥,那個人面前放著一本書,眼睛卻一直看著他。他在那裏呆多久,那個人就看他多久,他離開,那個人也很快就會走。
  

  誰也不會明白韓漳看著他的時候在想什么,他們之間就保持著沉默的距離,似乎永遠都不會有交集。
  

  寫完最後一個字,越立大大地伸了一個懶腰。他現在只需要把這個交給韓漳,然後由他打印出來就算OK了。將散亂一桌的資料和稿紙收攏好,他偶然一轉頭,卻看見了正拿起書往櫃臺走的韓漳。
  

  他在這裏幹什么?難道是在監視他有沒有好好寫論文嗎?越立忿忿不平地想著這個一戳即破的猜測。
  

  在他把論文又檢查一遍之後交給韓漳的時候,韓聆當然也在,所以韓漳也沒有為難他,只是很高興地說以後還可以繼續用這種方式聯絡感情。他拼命搖頭,希望這家夥再也不要找他聯絡感情了。
  

  “咦?咱們不是朋友嗎?”
  

  韓漳又意圖接近他,韓聆在後面猛敲他的頭。
  

  “你給我住手!流氓!”
  

  “死丫頭!這么敲我不疼嗎!”
  

  “誰叫你要調戲我的男朋友!”
  

  “誰調戲他了!”
  

  “你!還不承認!”
  

  “我只是玩他而已!”
  

  “……”
  

  所以越立有了一個認知,原來這人還有把人當玩物的愛好……
  

  一切事物要轉折的時候必然有一個點。如果你不知道那個點在哪裏,只能說明你沒有發現,而不是不存在。
  

  轉折的那個“點”越立知道是在那一天,但是怎么也想不起來,當時的那個點到底在哪裏、為什么。
  

  大四學生們要畢業了,聯誼活動也變得多起來,越立也經常莫名其妙地就受到邀請,可是每次他要韓聆陪他的時候,就會同時發現韓聆原來也受到了另外一個聯誼活動的邀請,他們誰也不願意拂逆朋友的好意,只有各自去趕赴自己的聯誼地點。
  

  那天他也是趕赴一個朋友邀請的聯誼,他雖然只想和女朋友約會,卻還是不得不接受朋友“不去就絕交!”的威脅,乖乖跟著他一起去聯誼會場。
  

  可是他沒想到的是,韓漳居然也在那裏,並且好像跟大家都很熟捻的樣子,看見他來,立刻裝出很親切的笑容說好久不見了最近過得好嗎雲雲,他的手拍得他痛得要死,卻不敢還手,只有也裝出很親切的笑容回答說我很好啊你好嗎等等。
  

  有了韓漳的聯誼會場和以前沒有他的聯誼會場沒什么太大的區別,他也不喜歡惹人注目,兩個人不知怎地就慢慢坐到了隔壁,一起喝不要錢的啤酒。
  

  當時到底說了些什么,現在要問起越立來,他是一點兒也不記得了,只知道他好像一直在跟著韓漳的話題和意圖走,韓漳就象一個指揮棒,他往那裏指,越立就不由自主地隨之而去。然後不知為何說起了現在很多男人跟女人一樣陰陽怪氣的,一點陽剛的氣勢都沒有,韓漳問他男人的氣勢在哪裏體現,他回答說是打架和喝酒,還有就是SEX哇哈哈哈哈哈……
  

  韓漳說咱們也打過架了,大概這個就不用證明了,不如咱們比賽喝酒怎么樣?
  

  越立可不記得自己為什么要和他證明這個,但是當時周圍鬧哄哄地,聽到的人都開始起哄,他只有硬著頭皮和他一起坐在大家的目光圍繞中比賽喝酒。
  

  當然不是啤酒也不是幹紅之類的,而是白酒,不過到底是什么白酒也想不起來了,再裝闊的普通窮學生又能買什么呢?也就是二鍋頭吧?
  

  喝了幾瓶不記得了,喝了多久也不記得了,反正他記得最清楚的就是旋轉得很快的房頂和人臉,還有指著韓漳說他的臉轉啊轉好像陀螺哈哈哈哈哈,之後就什么都沒有了。
  

  記憶空白。
  

  能接上的記憶只有第二天早晨,他穿著韓漳的衣服在韓漳的被窩裏醒來,非常非常茫然,而且頭疼脖子疼背疼腰疼胳膊疼腿疼……
  

  那天晚上發生了什么呢?他能從別人口中問起的就是他喝得抱著韓漳叫小聆還準備親他,親完又吐了他一身,韓漳拼死掙扎才掙脫,但是他的朋友又全都沒義氣地逃走了--因為誰也不想背一個喝醉了就親男人的醉鬼,最後還是韓漳氣急敗壞地把他背回了自己房間,就這么多。
  

  他的賭約當然是輸了,不過韓漳沒問他要賭資。
  

  這么說來,韓漳這人還算不錯的了?
  

  總算沒有把他丟在那裏讓他自生自滅,算是好人吧。
  

  可他真是好人嗎?
  

  直到他很久以後才會明白,韓漳這個“好人”到底能有多“好”。
  

  從那個轉折點開始,韓漳對他的態度簡直是一千八百度的大回轉,除了用“溫柔”來形容之外,似乎再也沒有其他的詞好用了。那個他記憶中“溫柔的韓漳”就是從那時候開始的。
  

  他再也沒有強迫他做什么事情,也再沒有對他做過動手動腳的行為,相反,他對他簡直有了好像“呵護”的感覺,不管是什么要求,只要是他能做到的,必然會為他做,對他的態度也是百依百順,有時候甚至會讓他錯覺這根本就不是作為“朋友”會有的態度……
  

  “你哥哥有毛病嗎?還是有什么陰謀?”吃盡苦頭的越立不敢相信那家夥會對自己安什么好心,又不好對面去問,只能心驚膽戰地問韓聆。
  

  “應該不是陰謀吧。”說這句話的時候,韓聆的表情很復雜,好像有話想說,又好像是希望他能說些什么,弄得他莫名其妙。
  

  難道,是他們家族性的古怪期……(想也不可能!白癡!)
  

  古怪的不只是韓漳,韓聆也變得古怪起來,他可以明顯感覺得到她在逐漸地拒絕和他接近,拒絕和他約會,拒絕他去找她,甚至拒絕聽他說話……
  

  當一頭霧水的他很委屈地問她時,她給他的回答卻是“不是你的錯”,“沒你的事”,“你別管我了”等等等等。
  

  “我們不是情侶嗎!”他終於忍不住了,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憤怒地對她吼。
  

  “我們,分手吧。”她冷靜地回答他。
  

  完全沒有準備,他被那句話打懵了。
  

  “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
  

  “因為我們在一起已經沒什么意思了。”
  

  “沒什么意思!?什么叫沒什么意思!”
  

  這算什么?兩年的山盟海誓,兩年的如膠似漆,兩年的甜言蜜語,就這么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就完蛋了?結束了?以後就什么都沒有了?
  

  甚至連原因也不給一句,連“厭倦了”這樣的話也沒有,這到底算什么?
  

  他很想像一個羅嗦的老頭子一樣抓住她,一直問一直問,直到問出結果來為止,可是他退縮了,因為他身為男性的驕傲,他不屑於那么做,也不想那么做。
  

  他轉身就走,再也沒有回頭。
  

  現在想一想,或許她那時候是有什么難言之隱的,否則不會那樣什么也不交代就結束掉,她不是那種人。但是他錯過了機會,錯過了那時候,他就永遠地與她錯過了。
  

  為什么呢?
  

  為什么呢?
  

  直到現在,他還想問問她,為什么呢?
  

  她到底有什么樣的話不能說出口呢?
  

  連對他都不能說?
  

  卻寧可那么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分手?
  

  為什么?
  

  為什么呢?
  

  如果他再見到她的話,一定會抓住她,好好地問個明白,他已經不怕她討厭,他只想知道為什么,當時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或者自己究竟錯在了哪裏……
 
韓漳去看了看那個老鼠夾子,還是沒有抓住老鼠,他又換了一個小蛋糕,把先前那個已經長毛的小蛋糕扔掉了。  

  “喂,我說吧,你抓不住的。”
  

  “能抓住,”韓漳篤定地說,“肯定能抓住。”
  

  越立在床上翻來覆去地扭動,一邊嘴裏還咕噥著讓人聽不清楚的說話,似乎是做了什么讓他不太舒服的夢。
  

  睡在他身邊的韓漳原本困得要死,卻被他擾得一會兒就醒來一下,根本睡不塌實。他迷迷糊糊地伸出手,把越立的枕頭壓得平了一些。這小子只要枕頭太高或者是肚子太餓了就會做噩夢,可是他現在只能給他做這么多,要是把他弄起來吃飯的話,他的起床氣反而會更大,而且他也很累,起不來。
  

  越立以前不是這樣的,他的為人很好,對人很溫柔,也不會為別人打擾了他睡覺而發怒大鬧,甚至到不講理的地步。
  

  那他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呢?
  

  這種事情,沒有轉折點的吧。所以連他自己也不清楚。直到有一天他的一個同事笑著對他說,“你的脾氣太大了吧?到時候誰敢嫁給你?”,他這才發現,在大學時代那個被韓聆的朋友們羨慕不已的那個“溫柔男朋友”已經不見了,是什么時候不見的呢?他唯一可以確定的只有,他絕對不是在被莫名其妙地拋棄的時候就變成這樣的。
  

  那件事對他打擊很大,可還沒大到這個程度。
  

  枕頭已經很低了,可是越立還是在滾來滾去,簡直快要把韓漳從床上擠下去。要不是他睡在床的裏面,恐怕現在已經掉到床下去了。
  

  韓漳實在受不了他這么折騰,翻了個身,將滾過來的他一把抱住,雙腿夾住他的腿,越立終於老實下來,在睡夢中也伸出了手回抱住他,兩個人這才陷入了深眠之中。
  

  第二天是個星期六,真是個美好的早晨……或者說中午。
  

  “呀~~~~~~~~~~~~~~~~~~~~”凄厲的慘叫聲,“韓漳呀呀呀呀~~~我的腿沒了!”
  

  所謂的腿沒了當然不是真的沒了,而是被韓漳的腿壓了一個晚上加一個上午--現在是下午一點鐘--已經麻得沒感覺了,想上個廁所都沒辦法,因為站不起來。
  

  韓漳朦朧地睜開眼睛,卻看見越立呲牙咧嘴的扭曲表情,習慣性地嚇了一跳。
  

  “腿啊腿啊腿啊!你的腿快閃開啊!”
  

  韓漳抬起腿,越立只覺得剛才都似乎沒有了的雙腿呼地熱了起來,然後是一陣讓人難以忍耐的酸麻,他連動都不敢動,開始慘嚎:“呀~~~我殘廢了!我殘廢了!這腿不能用了!呀~~~好難受啊!你不如把我腿切了吧!省得這么痛苦!呀~~~~……”
  

  “真是不講道理。”韓漳早就習慣了這種事,一只手放上了他麻掉的腿,輕輕按揉,“忍著點,一會兒就好了。”
  

  他按揉的時候,越立的慘叫聲比剛才還大,不過過了一會兒之後,聲音就低了下去。
  

  “好像好了不少……”
  

  “真是廢話。”你以為以前那么多次都是白按的嗎?我又不是你!
  

  “哎,韓漳,”腿好了一點,越立的思維就漸漸有點正常了,“我為什么沒穿衣服?”
  

  他全身都光著,一絲不挂--就連本來裹在腰部的浴巾也被他一晚上的滾動給滾得不知所蹤了。
  

  “因為你洗完澡就睡,敲都敲不醒你。”
  

  “那你為什么穿這么整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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